第三十九章 不堪回首的记忆

    远在山根下带领民兵巡逻的碾子听说工作组来了，组长姓徐，叫徐建安。猛然间听带这个名字，就是怦然心动！碾子又问了这人的年龄和所有信息，他掐指一算，一切都跟那次送情报时的人一模一样。莫非真的是他？记得那次是他大喊一声，自己才得以及时的脱身！后来听说他也被人救了，也逃出了虎口！碾子回去后，受到了严厉的批评，经过组织上的慎重考虑，认为碾子不适合做联络员，把他遣送了回来，后来一直在地方当民兵，关于徐建安后来的消息他就不知道了。

    先前他在茶馆里打杂的时候，听说过也见过徐建安，此人很机警，经常穿梭在各情报站，完成了很多重要的情报传递工作，是一位很受领导信赖的情报员！至于他那次是怎么被鬼子抓住的，有没有泄密，因为碾子不是正式的情报员，相关的会议根本就没他的事，这些都是情报机密，是任何人都不许泄密的，所以，碾子是无从知道的！

    那时的联络方式很土，但很实用，不像电影里演的那样文绉绉的，大串的台词暗语很不真实，其实很简单的。比如说徐建安第一次来茶馆时，俨然过路人一样，往茶桌边坐定，跑堂的碾子赶紧的上前问，先生用什么茶？徐建安端起茶杯，却把食指放在茶杯中间抬起落下了两次说，随便，是茶水就行。碾子见状一声“得嘞”，请稍后！说完转身就回屋了，不大的功夫一杯清澈见底的白开水就呈现在面前了，这就说明暗号对上了。喝几碗水，就代表几点，没喝完就是半点。等给钱的时候，要看茶钱是怎么给的，要是晚上接头，钱是背面，白天就是正面，这只是接头方式的一种；店老板出来是一种方式，把客人请到屋里又是一种方式，比如，把纸条夹在钱里又是一种方式，每一种方式都不尽相同，各有各的长处和短处，但是每一位来茶馆送信的联络员都不是固定的，要经常换人，或许一位联络员只来一次，日后就再也没机会来接头传递情报了！传递情报还分室内和世外两种，刚才说的是来室内直接传递情报，室外传递情报还分固定地方藏匿情报，别一方来领取的方式，或在野外直接人跟人直接接头联络的方式两种。一切联络方式，都是为了确保情报的安全性和及时性着想的，来不得半点马虎。

    敌人的眼线很多，在长期艰苦卓绝的斗争中，情报人员也经常有被捕的时候，敌人也在根据不同的情况，时时的摸索着应对的措施，长此以往，他们的反侦察能力也是很强的，估计徐建安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敌人盯上被俘的!

    徐建安是个多面手，头脑很机制灵活，有着多年的传递情报的经历，每遇到危险时总能化险为夷，是一位经验很丰富情报人员，但凡重要的情报，人们第一个想到的情报人员都是他。

    那时候碾子人小，但很机灵，打烊的时候他总爱缠着掌柜的讲故事，而掌柜的也是时不时的有意识的讲些革命故事，来引导这位年轻人，为日后培养一位出色的情报人员打下一个良好的基础做准备。几年过后，碾子逐渐的成熟了，也逐渐的摸清了里面的门道，也知道了这项神秘而神圣的工作！

    有一次，掌柜的给碾子讲故事，专门提到了一位情报英雄，此人就是徐建安！从此，碾子就记住了这个人。说也凑巧，有一天碾子还真的见到了他，还留宿了一宿。碾子抓住这个时机，缠着他非要他讲故事，讲他的英雄事迹，那一晚俩人聊到很晚才睡，碾子说，我也想传递情报，在实践中锻炼自己，争取早日成为一名合格的情报人员！徐建安说，做情报工作，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要的是机智勇敢，要有一双慧眼才行呀！碾子说，你给我说说吧，让我也传第一次情报吧，多惊险刺激，这项工作很伟大的！徐建安说，是呀，这项工作是一项看不见硝烟的战斗，但要做好，可不是一件闹着玩的事呀！可不是为了追求刺激好玩呀小同志！

    记得那次偶然的机遇，也是因为那次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了，碾子察言观色，看着着急的掌柜的，一定是有任务了，碾子说，怎么了？是不是有急事啦？我在这都好几年了，老让我打杂呀？还不让我接受锻炼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就让我试一次吧！

    掌柜的在思忖着，是呀，他也不小了，这次接头的人是老情报员徐建安，他俩又认识，这样的保险系数也大些，不会有别人冒充顶替的风险！这是他第一次传递情报，看见熟人也不容易出差错，不妨让他试试？掌柜的心里这样想着，但嘴里并没有马上答应，他要磨磨碾子的性子，这是一项遇到任何复杂情况下，都不能着急的工作，最忌讳急性子！

    掌柜的说，你不行，嘴上没毛，办事不牢！

    碾子说，我一定行的，你都培养了这么长时间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不也没人嘛，你就让我试一次吧，我保证能完成任务！

    掌柜的说，你看你这毛糙性子，一旦遇到麻烦你还知道哪是北呀？这活要的是沉稳，遇事不慌，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本领，会动脑子才行，并不是你勇敢就能解决问题的！

    碾子赶紧的说，我记住了，我一定照你说的办！遇事不慌张，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要多动脑子！

    掌柜的说，真的记住啦？

    碾子说，真的记住啦！

    说到这，掌柜的把脸沉了下来，他思前想后，决定让他去试试，实在是没人啦，自己年岁又大了，跑不了山路了，这小子正直壮年，跑路正是他的强项，唯一不放心的就是刚才说的，只要他能照办，就不会出意外！想到此，掌柜说，好，这次就让你锻炼锻炼，但你一定要记住上面的话，听见没？

    碾子高兴的说，记住了掌柜的，我牢记在心上，一定会小心的！

    掌柜的说，在路上要多观察脚下的脚印呀，或者草的变化，这些都能证明那里发生了什么，所有的危险与否，都潜伏在这些表象中，一定要注意多观察！假如遇到好多脚印，要注意看脚印的方向，看看他的去向，要是脚印直指联络的方向，要立即取消行动，马上返回，千万不可在行事，懂吗？

    掌柜的考虑到了很问题和常识，都一一的告诉了碾子，嘱咐他千万要记住。碾子听得很是紧张，就好像一幅画面出现在了自己的面前，一幅危机四伏的画面，毕竟他没经过这样的事，一丝不安袭上心头！他暗暗的告诫自己，一定不要慌张，一定要做好这件事，第一次要是搞砸了，自己的情报梦，也就彻底的终结了！

    对于碾子来说，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

    事过多年，消声灭迹的徐建安又回来了？摇身一变变成了徐组长？情报人员是不能兼任这种指挥工作的，莫非他也被遣送出来了？

    各村镇的大高音喇叭里，都传出了同一个声音：广大的人民群众请注意，广大的人民群众请注意！现在播送一条重要消息，现在播送一条重要消息！为了国家的长治久安，为了百姓生活的安宁，为了惩办长期欺压在我人民头上的恶霸、匪首、狗特务，上级部门派来了工作组，今天上午要举行声势浩大的公审大会，望广大的人民群众，都积极的参加批斗罪大恶极的恶霸、匪首、以及狗特务们的公审大会！……

    广播里连续不断的重复着这条重要消息！

    家家户户都打开了家门，不管是男女老幼，都倾巢而出！……

    民兵们在大街小巷内忙碌着。他们手拿标语，浆糊、刷子在墙上，树上，张贴着标语！……

    时不时的有卡车从大街上飞驰而过，车上五花大绑着，押解着人犯，在他们两侧、身后站立着威风凛凛的荷枪实弹的民兵们！车辆呼啸着，直奔一个方向：指挥部！……

    大街上的人，越聚越多，人山人海！他们手中拿着标语，口中高喊着口号，震天响！……

    民兵们荷枪实弹，在大街上维护着秩序。他们引导群众站在街道的两旁，高音喇叭里，很有节奏的传来阵阵的口号声：打倒恶霸、匪首、狗特务！

    站在大街上的人群齐刷刷的也跟着高喊：打倒恶霸、匪首、狗特务！

    大高音喇叭里又喊：惩治祸国殃民的罪犯，打倒一切反革命！

    人群也跟着一起高喊：惩治祸国殃民的罪犯，打倒一切反革命！

    ……

    一条大道绵延着直通指挥部。指挥部门前同样是激愤的人群！沿途，民兵们手握钢枪，维护着秩序，一直延伸到了指挥部！

    指挥部的大院内的东边，整齐的排列着八辆大卡车，马达声轰鸣着，时刻准备着出发，每辆车上都并排站立着四名全副武装的民兵战士！

    徐组长手拿花名册，站在会议室的门口，两侧有老八路，党代表，和各个部门的领导们，都在场，各个表情严肃庄严肃穆！

    在南面站立着好几排被五花大绑着的罪犯们，他们低着头，神情沮丧，脸色蜡黄！每个人的身后，都有两名民兵押解着！

    徐组长看了看手表，时间一到，徐组长郑重其事的开始念名单，每四个人一组，每念完一组，就立即押上卡车！

    犯人中，有人时不时的在用眼睛，在偷窥着领导队伍里，他们在寻找一个人，谁？老八路！当初是他答应，只要缴械投降，就绝不会杀他们的！而如今，这又是为什么哪？老八路看得懂他们的目光，目光里透露着满是仇恨！

    这时候，犯人里有个人高喊，八爷，你装什么孙子？！当初你是怎么答应我们的？你出尔反尔，你也算君子？你还不如我们！

    一言既出，又有好些人也跟着响应！对，你出尔反尔，你也算君子？你还不如我们！

    徐组长一声大喝，你们这些人民的败类，祸国殃民，犯下了滔天大罪，你们死有余辜，天都不容你门！开车，公审大会开始！

    卡车徐徐的启动了，一辆挨着一辆，驶向大门外！

    大街上的口号声连成了一片，此起披伏，一浪高过一浪！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仿佛这世界上在这一刻，都凝聚了同一个声音！

    打倒恶霸！打倒土匪！打倒国民党狗特务！打倒一切反动势力！声音从四面八方一起响起来，响彻环宇，震耳欲聋！人们簇拥着，高呼着，呐喊着，控诉着，一桩桩，一件件，声泪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