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6

    维伦现在时常会终止他的冥想，离开他的屋子，在卡拉波神殿内走一走。

    部落已经开始进攻这座神殿了。尽管神殿座落在影月谷附近，这个峡谷也是耐奥祖的氏族的祖传之地所在，他们氏族也以此命名，但是却没有兽人见过神殿。这是一块圣地，兽人对此也满是敬重，在兽人与德莱尼发生战争之前，是敬重的。

    他抬起头嗅着风中的气息。充满他鼻息的是一种尘土和干燥的味道，带有一点腐臭，一种刺激性的气味。不是什么东西在燃烧的味道，不完全是，但有点像。

    相当一段时间没有下雨了，夏天似乎比寻常更热。这已经是第二个没下过雨——如果落下几个雨点就算是有雨的话——的夏天了。德莱尼的先知跪下来把手指插到泥土中。曾经，这是一片沃土，深褐色，散发着富饶的气息。而现在，他的手指很轻易地就插进了尘土，干燥的泥土在他的手指下碎裂，变成沙子，草和作物都无法在上面生长，任何东西都不能。沙土在他指间像水一般流走。

    尽管不愿意承认，但是维伦也不得不承认，德拉诺的世界正在走向灭亡。

    好在希望的曙光已经出现在德莱尼人的面前。在兽人发动攻击的前一天，最后一批德莱尼平民已经乘船前往塔拉多的沙塔斯城，那里是德莱尼人最后的大本营。同时，靠着守护者艾格文所留下的符文石。两道通往另外一个世界的传送门已经激活。

    可惜这些都是临时传送门。四块被激活的符文石一组，可以维持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传送门四个小时，但是在那之后就需要一周的时间来充能。两套符文石已经在沙塔斯城稳定运作。还有两套和那批平民一同，在前往沙塔斯城的路上。而在卡拉波神殿，还有三套未激活的符文石，这也就是他们仍然坚守在这神殿的原因——符文石需要通过德拉诺的魔网力量激活，而处在魔网交汇节点的神殿正是最好，最有效率的地点。

    他们还需要坚守十天，才能完成所有符文石的激活。

    好在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在新的战力补充下，他们应该能够完成这个任务。

    在圣光的力量因为纳鲁死亡而衰弱的现在，萨满祭司的出现是对德莱尼人战斗力的极大补充。而且德莱尼人出现萨满祭司也在不少兽人的精神上造成了动摇。

    在部落练习萨满技艺已被明令禁止，违者将会受到严惩——流放，再犯则处死，但这个法令看起来却是毫无根据。诚然。大部分曾经走在萨满之道上的人们自从元素之灵背弃他们之时起。他们也远离了萨满之道。但先祖之魂呢？在这个恐慌的时期，需要指引的时期，古尔丹到底为什么禁止兽人们去他们最神圣的地方？

    这种疑问在面对德莱尼人的战争中提升到了最大——他们的敌人中居然出现了萨满祭司！德莱尼人居然得到了元素之灵和他们自己的先祖之魂的帮助，在遭受了元素之力的打击以后，兽人的士气开始下降。特别是看着自己的战友在熟悉的法术下重伤然后慢慢死亡——古尔丹培育的术士可没有治疗能力——部落的大酋长黑手都不得不前来督战。

    维伦注视着那个兽人在卡拉波神殿的外面狂妄的发表言论。

    “目前我们所占领的城市仅仅是一些练习，”黑手宣告道，“很快会有那么一天，我们会毁掉他们的都城。但在我们粉碎他们最重要的城市之前。我们要粉碎他们这个种族。我们要突袭这个地方，砸碎他们的雕像。毁掉所有对他们有意义的东西，杀掉他们的精神领袖。他们会心无所依，丧失勇气，然后……然后占领他们的城市将会像杀一只瞎了的幼狼一样简单。”

    说完，他就带着这些灰黑色皮肤的兽人就投入了进攻……

    ……六天以后，维伦注视着站在德莱尼神殿基座楼梯顶端的兽人，心中充满了挫败感。

    刺激着他鼻息的气味让他喘不过气来，有渐已熟悉的德莱尼鲜血的味道，有排泄物的臭味，有浓重的恐惧的气息，也有突然觉得腻烦的焚香。到处冲杀的兽人浑身沾满了血，散发出恶心的气息，某种程度上让其他气味变得更加难以忍受。

    “我们正在溃败，先知！”

    维伦转过身来，看着说话的德莱尼女性。幸存的德莱尼指挥官已经聚集在卡拉波神殿的港口了。

    “登船吧，先知。”女守备官继续劝说她们的领袖。

    维伦叹了一口气，扫视了一下仅剩的面孔，大主教奈丽，游侠艾达尼，游侠萨马拉；大主教阿卡玛，守备官努波顿，守备官伊瑞尔……很多熟悉的面孔都已经消失了。他挥了挥手，下令登船。

    幸存的德莱尼人乘船前往沙塔斯。努波顿和阿卡玛召唤了风元素与水元素之力，阻隔了兽人可能的追兵。

    “阿卡玛，伊瑞尔，萨马拉。”德莱尼人的领袖看着他的部下，他的声音柔和富有感情却又斩钉截铁，“你们几个一到沙塔斯带着部队就从传送门离开，前往另外一个世界。”

    “为什么，先知？”开口的是守备官伊瑞尔。她是维伦突击提拔的一批有潜力的德莱尼人之一。她们是经过了维伦和守护者艾格文的双重挑选以后被选出来的年轻人，是德莱尼人的种子与希望。但是与缚魂者图拉妮，防御者艾萝娜，游侠艾达尼等人不同的是，伊瑞尔和她的姐姐萨马拉在之前仅仅是生活在安波里村的平民。

    但是这对没有其与亲人了的姐妹却被守护者给与了极高的评价，远高于其他人。维伦与那位伟大存在交流时。艾格文称她们为“德莱尼双子星”，并预言她们终将成为德莱尼人的英雄与领袖。

    经过了这些天的观察，维伦也确实发现了姐妹俩身上的潜力。他看着这两姐妹从没杀过人的平民成为部队主官。然后逐渐成长。伊瑞尔的那句“可是我从来没有带领过部队啊，先知……”似乎还回荡在耳边，她已经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守备官。

    这种进步速度确实给予了维伦希望，但是也使得他对姐妹俩更加重视起来。所以她们再没成长起来之前，绝不能死在这场战争中……

    维伦定了定神，开口说道：“你们肩负了未来的希望，将会作为德莱尼人的种子前往那个世界……阿卡玛。我希望你能够在我不在的时候负担起领导人民的重任……直到他们在另一个世界成长起来为止。”

    伊瑞尔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先知……”

    “我拒绝！先知大人。”阿卡玛打断了伊瑞尔的话，“恕我抗命，我们这些萨满祭司是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我们将和这里的元素之灵并肩作战，直到最后一刻。”

    “我也想守护我的人民到最后一刻，阿卡玛……但是在另一个世界还有我们的平民们和少量战士，我们的人民需要领导。”

    “我想。大主教奈丽可以担负这个重任……”

    ……

    维伦试着说服这些萨满祭司。但是一直到沙塔斯，阿卡玛仍然坚持着自己的道路。

    而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当天晚上照例前来造访他的艾格文带来了更加不好的消息。

    “你们需要加快速度了，德莱尼。”依旧是熟悉装束的守护者首先开口。

    “剩余的的德莱尼人已经全部汇聚在沙塔斯城，奥金顿的灵魂也已经转移完毕，下一次传送门开启的时候，我们就可以开启那些守护措施，用水晶与奥能守护机器来阻止兽人。让剩余的部队撤退了。”

    艾格文皱起了眉头，翠绿色的眼睛里放出了摄人的蓝光。“我恐怕你们没有时间了。先知……”

    一个虚幻的场景在维伦脑海中展现。

    卡拉波神殿有个中央庭院，向黑夜的天空敞开。神殿还属于德莱尼时，这块地方是个绿色的花园，中间有个方形的水池。侵占者们过去几周一直在尽情饮用这里甜美清澈的水，却没有想过要补充它。现在池子里空空如也，只剩下石头和瓦片。周围的树和花草很快就枯萎死去了。两名兽人——维伦认得其中一个，耐奥祖——现在正站在这个空池子旁，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他们一言不发地站了很久。直到一声响雷出现，把他们两个都吓了一跳。画面转向天空，刚才还是满天星斗，现在只有黑色空旷的一片。德莱尼人的限制艰难地吞了下口水，牢牢地盯着场景中的那片黑暗。他已经预感到会发生生了。

    突然那片黑暗开始翻滚，看起来像一片雷雨云，黑暗而不时闪烁。然后它开始盘绕成漩涡状，越绕越快。风吹起了两个兽人的头发和长袍，起先还很轻柔，接着越来越剧烈。他们脚下的土地隆隆作响。

    天空裂开了。

    明亮而炽热的东西直冲大地，冲击之大把兽人都震倒了。

    维伦却为眼前所见屏住了呼吸。

    它矗立在他面前，抖动四条带蹄的脚拍打巨大的皮质翅膀时，尘土飞扬。它的头发，更像是鬃毛，绿色而蜷曲，从它脖子一直延伸到背上。绿色的眼睛像炽热的星辰一样闪烁着，它张开嘴的时候巨大的獠牙反射着微弱的光，似乎有一排又一排尖利的牙齿，而它的吼叫让人想扑倒在地上恐惧地嚎啕大哭。

    庞然巨兽举起它紧握的拳头残暴地乱挥一阵，然后低下头看着这两个缩成一团颤抖着的兽人。

    随后，基尔加丹出现了，看着兽人然后张开嘴狂暴地笑了。

    “看看我的副将，玛诺洛斯。他一直很好地为我服务，也会继续很好地服务下去。在其他世界，大家称他为破坏者。但在这里他将是救世主。古尔丹，”基尔加丹轻声说。古尔丹突然有觉得无力而不适。“你知道我要给你的人民什么。”

    “我知道，伟主，”那名维伦不认得的兽人开口了说。维伦为他声音这么平稳有力而感到惊讶。“我知道，而且我接受了主人你最慷慨的给予。”

    基尔加丹笑了。“很好，”他说。“你比你的先行者要聪明。”

    先知注意到兽人眼中的得意以他深厚老萨满哀求的眼神。即使在暗淡的星光下，他的表情也清晰可辨。

    “只有特殊的刀刃才能完成我叫你做的事，古尔丹，”基尔加丹隆隆道维伦这才知道这名兽人的名字。他摊开手，一把小刀在他巨大的手掌中躺着。看起来很微小，但古尔丹握起来的时候觉得它其实很大。

    “这把东西在那边的山里面熔铸的，”基尔加丹说着。指着冒烟的山。“我的仆人努力工作了很久才铸造了它。你知道该怎么做，玛诺洛斯。”

    那个庞然大物点点他巨大的头。它的尾巴保持着它巨大身躯的平衡，它前腿跪下，伸出臂膀。把手弯向上。露出手腕相对柔软的地方。

    “古尔丹，”基尔加丹说，“玛诺洛斯在很多方面都很出色，但不在耐性。”

    玛诺洛斯轻轻地咆哮了一声，眨了下绿色的眼睛。“我迫不及待地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你所有的人…来吧。”

    古尔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举起刀，把它的利刃对准玛诺洛斯露出来的腕部，然后尽可能地用力划下。

    玛诺洛斯疼痛的吼叫。液体的火焰从伤口流出。闪耀着恶心的黄绿色，慢慢注满了德莱尼祭祀的池子。对玛诺洛斯巨大的体型来说那个伤口很小。但血液就如瀑布一般稳定地流出。先知从眼前的景象移开，邪恶的鲜血正在涌出，不停息地涌出，从一个因疼痛而不停地咆哮蹦跳的生物身上涌出。

    古尔丹站起来走到池子边缘，非常小心地不去触碰那从他划开的伤口里流出的液体。“看看这破坏者的鲜血，”基尔加丹满意地看着，“它会把不服从你的一切烧尽，古尔丹。它会洗尽所有犹豫、迷惑或者不确定的想法。它会产生一种可以由任何你选择的方式引导的饥渴。你那小傀儡以为他牢牢地统治着部落，他错了。影子议会以为他们统治着部落，他们都错了。”

    兽人把目光从那池闪着绿光的，从玛诺洛斯手腕伤口里涌出的液体上移开，专注地看着基尔加丹。

    “古尔丹……很快就是你来统治部落。他们都准备好了，他们渴望着你将要给他们的东西。”

    古尔丹再一次看回那涌动的液体。

    “把他们叫来你这，给他们所渴望的……”

    画面猛地消失了。维伦却依旧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艾格文开口了。

    “我向你实时转播了那些景象，你也看到了，兽人即将饮下恶魔的血液……你们恐怕要付出成倍于现在的代价来阻挡他们……”

    先知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我想我知道该如何做了，当那一刻到来时，我会做出决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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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兽人们沿着小路冲下山，燃烧着毁灭的野性。有些甚至狂怒地敲击沿途的石块，让那撞击的声音喊出他们的暴怒，另一些则保持严肃的、死亡般的寂静，积蓄酝酿着所有的能量，准备在恰当的时刻爆发。

    这时候，一阵可怕的震动让他们都摔倒在地。艰难地爬起来后，他们往后张望他们刚刚离开的地方。山看起来像是爆炸了，熔岩喷向夜空，然后溅落到那参差的山峰周围，喷射着咆哮着，一如兽人们刚刚喝下的恶魔之血，除了是橘黄而非邪恶的绿色。越来越多熔融的石块被喷出，这是一幕壮观的，令人着迷的，可怕的景象。

    队伍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兽人们把这看做是一个征兆，看作是这座现在称为基尔加丹王座的山在祝福他们的努力，他们为此庆贺了一番，然后转身继续奔向杀戮。

    在离城市一里以外，他们放慢了速度。这里有一块最近清出来的空地，先到的兽人面面相觑，这里是他们集合的地方，也是他们原来放他们的战争机械的地方，此刻却空无一物。

    这时，毫无征兆地，在他们眼前有东西渐渐从虚无变成实体。兽人们嘶嘶地后退，然后出于本能，他们开始对着这巨大的东西发出敌对的嗥叫。它矗立在他们面前，有最高的食人魔的三倍高，从它的偶趾蹄到抽打着的尾巴的末端，从它突出的角到尖利的指甲，通体都是红色。它的体型之大他们从未见过，但它的样子…像一个巨大的，深红色皮肤的德莱尼。

    “向我宣誓过忠诚的你们无需害怕，而只需庆贺，”它喊道，它的声音深入骨髓，“我就是基尔加丹，美丽的存在，从一开始就与你们同在。而此刻你们正走向最荣耀的战斗，我也与你们同在。曾经，邪恶的德莱尼密谋对抗你们，在你们眼前隐藏整个城市。但你们毁掉了那个城市，还有其他的城市，也征服了他们的神殿。现在剩下的就是这场最后的战役，从此威胁就会被终结。

    “曾经向你们隐藏泰摩尔城的绿宝石，现在隐藏着他们的末日。kehla men samir, solaylamaa kahl！”

    所有幻象都被驱散了。他们面前是几十架弩车，投石机，和各种各样的攻城武器。站在这些器械旁的是食人魔们，他们仍沉默着，傻傻的脸上写满决心。他们拿着适合他们体型的武器，让那些巨大的武器看起来就像是玩具。

    “有更多的…”基尔加丹说着，同时摆动着双手。术士们同时大叫着捂住自己的头，过了一会又眨着眼咧开嘴笑了。“新的魔法涌进了你们的脑海。好好地利用。现在，去解决德莱尼吧！”

    仿佛他打开了一扇大门，所有嗜血的兽人都动了起来。他们有些冲向那能够攻陷城墙的器械，用从未见过的力量推动着它们。食人魔们马上走向其他器械，轻快地推动着这些巨大沉重的武器。其他兽人也深深沉浸在嗜血之中，直接向着城市的方向冲锋。

    食人魔和兽人推动的战争器械平稳地隆隆前行。但它们到达攻击位置前，保护着城市的城墙已经遭到了攻击。巨大的，发着绿光的石头从天而降，撞击着城市，城墙上竖起的哨塔和碉堡被撞得破碎瓦解，城墙也有多处开始碎裂。但构成威胁的不仅仅是从天而降的巨石，而是从落地的巨石中站起来的东西。

    看起来同样由这些发着绿光的石头组成的活物站了起来，以吓人的速度从容地移动着攻击着，它们与投石车扔过来的普通石头一起敲打着城墙。粗大的树干撞击着巨大的城门，两个食人魔用他们的棒子重重地敲打城门，木门在颤抖着。

    德莱尼正在与那些巨石——“地狱火”，术士这样称呼它——搏斗。大部分术士都在利用这种新的仆从，而有些则还在用小型的熟悉的生物。

    这样的进攻下城市坚持不了多久。一声巨响之下，一整面石墙崩溃了。疯狂的兽人和咆哮着的食人魔大潮蜂拥进这个缺口，挥舞着他们的武器。

    此前在战斗激烈时刻兽人表现出来的狂怒，和德莱尼人之前所见的根本不是一种东西。没有战术，没有防御，该撤退的时候不撤退。这只是杀戮，播撒死亡又接受死亡，愚蠢地冲进放好陷阱的死路。这对食人魔而言本该是这样，他们重重地倒下，鲜血从他们身上涌出。但兽人……他们也不再关注任何事，只有他们血脉里尖啸着的冲动，以及他们喉咙里涌出的战斗咆哮。

    基尔加丹和玛诺洛斯站在一起，看着带有地狱火的绿色流星撞击地面。“像蜂群一样，”玛诺洛斯咕隆道。基尔加丹点点头，很满意。“确实，很好看，我很满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