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二章 原点（二）

    捕猎的队伍在远山中穿行，茂密的树林遮挡了前方的视线。急促而略显紊乱的脚步声惊起一片飞鸟，啾啾鸣叫着向远处飞去。一个年轻人正聊着以往打猎时的经历，说得生动感人，就像是身临其境一样，听的人也变得热血沸腾起来。年岁大些的却只是听着笑一笑。忽有一个人大声笑起来，问：“臭小子，那是你吗？好像那是你爹。”说话的年轻人登时涨红了脸，结巴着说：“我……我又没说……没说是我。”一众年轻人哄声大笑，另一个年轻人感叹的说道：“三伯真厉害！一个人就杀了一只麋鹿。”有人纠正道：“谁说是他一个人了，当时还有我呢！”好像是故意起哄一样，还有几个人也叫嚷着说：“还有我！”“我也在！”那个年轻人就像是做错了事一样，伸了伸舌头做个鬼脸，又隐藏在了队伍中。

    却又有人说：“要说厉害，谁又能比得过朱老爹了？他的箭术可是精准无比呢！”当时就有几个人附和道：“不错，朱老最厉害了！”“咦！朱老去哪了？”忽然有人发现不见了朱老头踪影。“他说去小解，一会就跟上来了。”带队的刘汝龙回了一句。

    有人取笑：“一泡尿居然要这么久的功夫，就是浇田都够了。”又引来一阵哄笑。虽然是一句玩笑话却提醒了刘汝龙，他感到隐隐的不对，朱老头离开的时间确实有些久了，在这荒山野岭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可不想出师未捷就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何况朱老头不是一般的人物，他可是捕猎队伍的灵魂。他转身对跟在后面的刘汝峰说：“你去看一下。”

    刚才说话的就是刘汝峰，看到刘汝龙的眼神登时会意，出了队伍向着朱老头离开时的位置而去。

    朱老头正站在一处山丘上，下面是峭壁，可以清晰的看到下面山谷的一切。一个娇小的身影正在横穿山谷，看情形正是向这边而来。朱老头脸色一喜，向着峭壁下一跳，赫然就稳稳的站在了下方三丈横生出来的一颗云松上，再一跳又落到了下方两丈的一块凸岩上，凸岩只够落下一只脚，便见朱老头身体突然一滑坠了下去。下落两丈他的身体已经落在左下方林立起来的一方青石上。青石只有一丈多高，下面便是谷底了。

    横穿山谷的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剑锋一样的眉毛，宛若峡谷一样的眼窝，明亮的双眼就像是镶嵌在峡谷中的两颗星辰。高挺的鼻梁衬托着性感的嘴唇，小小的年纪已具有隐约的男人味道。他身着粗布灰色长衣长裤，腰间勒了一根黑色腰带，行走如风，在树林中自如穿行就像是一头敏捷的猎豹。

    不一会已经出了树林，来到山谷中几乎干枯的河床上，嶙峋的乱石就像是蜂巢的边角料，密集而有规则，这是雨水冲刷形成的。石底下若隐若现的流水悄然无声，只有踩动石块时发出的哗啦声响才会证明它们的存在。

    看到迎面而来的朱老头少年脸上涌上一层笑意，眼中徜徉着幸福的神色。“小珠儿，今天可是迟了。”朱老头生怕少年听不到，他说话的声音很大，还远远的招了招手。他虽然在责怪，可脸上依旧带着笑容。朱珠咧嘴一笑，说：“那水池的水越来越少，要费好大劲才能将全身泡上一遍。这不是要走了吗，我就多泡了一会儿。”

    说话间两人已经离得近了，河床中央裸露出一片细沙来，碎石夹杂在沙中发出散乱的微光，仿佛七彩的宝石。少年突然叫了一声，“哎呀，这里有个陷坑！”他的双脚突然陷在沙中，周围溢出成片的水泽，咕嘟咕嘟冒着泡。少年脸上并不惊慌，眼神沉静的看着脚下，一动不动。朱老头紧走了几步，忽然慢了下来。当少年陷落到膝盖位置时就不再下沉了，他眉头一皱，露出极为失望的神色，说：“原来这么浅！”

    朱老头已经到了眼前，看着少年从软沙中抽出的白皙双脚，说：“你的鞋子！”少年拍了一下头，恍然惊醒的说：“哎吆！忘在山洞中了，我这就去取。”少年刚要转身就听朱老头喊道：“不要去了。离开这里后我再为你买一双新的。”

    “哦！”少年露出一幅比之前还要失望的神情，呆呆的看着朱老头。看着少年懵懂而又稚嫩的脸朱老头心里又开始涌动别离的情绪，低声劝慰道：“不用担心，以后我们还会回来的。”少年嘻然一笑。

    “朱老，你怎么到哪儿去了？原来小珠儿也在。”远远传来刘汝峰的声音。他的声音很大，可是被风一吹就变得隐隐约约了。刘汝峰一路寻来就走到了山丘上，一眼看到了朱老头和朱珠。朱老头皱了皱眉头，刘汝峰的出现还是有点出乎意料。他对朱珠叮嘱了几句，然后转过身去。这里是山谷底部，声音又小，站在俏崖上的刘汝峰自然听不到了。

    “汝峰兄弟，朱珠不听话偷偷跑了来。你们先走，我送他回去后就去追你们。”朱老头大声说。俏崖上有些听不清楚，刘汝峰怔立了片刻才说：“不远就是第二道山谷了，你若是回去什么时候才能赶回来啊？不如带着朱珠一起在第二道山谷打些猎物算了，就不要进山腹了。”刘汝峰心里清楚，没有朱老头别说是进山腹打猎了，就是在第二道山谷也不能保证他们就能打到麋鹿之类的猎物。在卡其山上猎杀大型猎物除了具有娴熟的捕猎技巧，更要具备超人的感知能力，若是不能知道猎物在哪，再娴熟的技巧也是无用。而且捕杀大型猎物对他们这些老猎手虽然算不了什么，可对于那些年轻猎手来讲可是极为难得的历练机会。可现在他也不得不考虑到朱珠的安全，毕竟朱珠是朱老头的独苗，出了什么差错谁也担待不了。

    “不行。无论如何我一定要送小珠儿回去，这里太危险了。”朱老头居然没有同意，而且神色非常坚定，当然刘汝峰是看不清的，只是从话音中感知到一些。刘汝峰老于世故，又怎么会想不到朱老头的心情，等他听清朱老头的话后就说：“这样吧！我送小珠儿回去，你和如龙大哥他们会合一起去打猎。两样都不耽误。”

    朱老头僵在那儿，不知道如何回答。他之前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形。若是再拒绝刘汝峰可能就要起疑了，而且断然拒绝后他知道意味着什么。他不想就在离开时与白露村的刘氏家族决裂，毕竟这些都是淳朴善良的人，曾经给了他栖身之所。如果按照刘汝峰说的那样做他的计划也将会泡汤，而等到下一次打猎也将是在一月之后了，那时能不能实施自己的计划更是难说。

    看着远处的俏崖朱老头知道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只能将自己的计划继续实施下去。“汝峰大哥，我刚才见到小珠儿在这里，情急之下从俏崖上摔了下来，虽然受了些伤但不碍事。你快去找一条绳来拉我们上去。”刘汝峰惊愕半响方才回过神来，刚才还说送小珠儿回去，居然没想到这些。看看身上除了长弓和猎叉外并没有绳索，喊道：“你们等会，我这就去。”

    看着刘汝峰身影从崖壁后消失朱老头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对着少年笑了笑，说：“我们走吧！”他们没有出谷，而是循着河床向着上游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