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32 熙熙的真颜

    1981年，为迎接82年世界杯足球赛，中国队在外围赛越战越勇。那天晚上，全校空巷，不管会不会看球、看不看得懂球的人群，都挤满了运动场。运动场上竖立着四台大电视，前面密密麻麻挤满了从寝室里搬来座椅的人群，有坐的，有站的不下两千人。上半场，国足先失两球，令人沮丧，心急的人已悲愤地离开。宁浩和一帮球迷，大骂国足无耻，技不如人，还牛皮哄哄，丧球辱国。但下半场，风云突变，国足雄风大振，最终以4:2拿下沙特队。人群欢呼雀跃，大喊“振兴中华！祖国万岁！国足万岁！”。赛毕已近十点，但人们激动不已，蠢蠢欲动。一小时后，忽然有人振臂一呼，一条人龙蜿蜒着冲出校门，他们高喊着爱国口号直奔科大而去，队伍中有魏永强，也有宁浩。

    科大的门早已关上，校园里寂静无比。一对人马的到来，立刻引来轩然大波，在科大学生的接引下，西大的学生冲破了大门，队伍在学生区转了一圈，裹挟了几百人，向城里进发，沿途“振兴中华！祖国万岁！”的口号不绝于耳。市民们纷纷投来不解的目光，难道这帮傻学生还真以为赢了一场球，就能振兴中华？

    那天在市中心人民南路，宁浩亲眼目睹了什么叫疯狂、什么叫骚乱。失去理智的人们，把宽广马路中间的安全岛，烧了个干干净净，熊熊大火，映红了黑夜，也映红了矗立在广场中间**的像，他老人家一定不会认为，烧了安全岛，就是爱国。

    此时，从四面八方聚集的人流把广场挤得人山人海，人们有的围着火堆跳舞，有的手拉手组成长龙穿梭在人群中，也有几十人一堆的站在那里静观狂欢。宁浩就站在人群中，看着人们欢呼雀跃，不时随着人流高唱“祖国颂”。

    在红红的火焰中，有一个身影在人龙中游动，时隐时现，宁浩感到似曾相识。他努力回忆，但那人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忽然宁浩意识到那模糊不清的身影，似乎是已经淡忘的熙熙。他在人流中几经努力，想再看看那个让他至今魂牵梦绕、神魂颠倒的轮廓。他再次跟着人流，逐一查看着每一个他认为与熙熙相似的女子，但都无功而返。最后，他只好认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此时，宁浩已不见了强子，他站在与强子失散的地方苦等多时，也不见强子的身影。这时有人大叫，“西大的集合?！”，他只好沮丧地跟着人流往回走。

    开始队伍还唱着歌，可离开了市中心后，大家就顿感疲惫，激昂情绪消失殆尽，大家边说着话，边快步赶路。

    一阵女生的谈论声由远及近，宁浩快步超越，就在要超过时，他分明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同学们，跟紧点，不要掉队！”

    那是久违的声音，似乎有点像熙熙的声音，宁浩努力看过去，路灯很暗，人流太杂，他分辨不出声音的出处，更没看见与熙熙相似的女人。

    宁浩放慢脚步，靠近那堆人群，他要等待时机，看个究竟。过了许久，那声音再次出现，“林蔓蔓看见没有？有谁见到林蔓蔓了？”，不远处有人回答，“熙熙，她走了一半就回去了，我亲眼所见，和他的男朋友。”

    确定无疑，是熙熙。宁浩寻着声音靠了上去，在混暗的路灯下，他看见了那熟悉又遥远的身影。虽然还是看不清她的面容，但他感受到她还是那样清纯美丽，落落大方，此时此刻她还显出成熟和干练，她不时拉住身边的女同学，以躲避人流的冲撞。宁浩迎了上去，他试图辨析着熙熙的轮廓和模样，他要镌刻在心，永不遗忘。他进入人群，前面有几个女生挡住，透过黑压压的人影他看见了熙熙的背影，与那次在雨中消失的背影如出一辙，纤细的身影，娇态万千，可这次他连熙熙着装的颜色也看不清楚。

    宁浩绕过人群，想回望熙熙的面容，无奈灯光暗淡，熙熙的面容模糊不清，若隐若现。宁浩跟着人群，在科大的正北门处才略微看清那个时时刻刻思念的轮廓，那明亮的双眼和长长的睫毛还有那一笑就映衬在脸颊上的两个浅浅的酒窝，与梦中的容颜是如此的相像。

    宁浩知足了，他想有些秘密他永远都不会说的。

    说来也奇怪，自从在夜色中看清熙熙的模样之后，宁浩内心了却了一桩大事，完全没有遗憾和伤感，倒是有了几分欣慰和淡然。第二天，他就凭着记忆在素描本上勾勒出熙熙的轮廓和容颜，画了几次，都觉得把熙熙画得太丑，在撕掉无数张画纸以后，终于画出了熙熙应该拥有的相貌和表情，宁浩释然了。以前他十分后悔没有看清熙熙的面容，更后悔没有问清熙熙的班级和联系方式，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熙熙就在素描本中，就在里面其中的一张纸上，他再也不担心忘掉熙熙的模样，他随时都可以翻开看见她的样子。当宁浩合上素描本的瞬间，他欣然地笑了，好似完成了人生中一件重大的工程，心满意足溢于言表。宁浩内心坦然且安适，他清醒地意识到，熙熙是熙熙，宁浩是宁浩，他们是一路处在平行线上的两个目标，永远都不会走到一起。一切不合时宜的想法都应该抛弃，回归学习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