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画家古董商和网友第八章2

    杨树本来是画家,经常穿行于农田草巷中,他不喜欢那些县城的姑娘们,既然找不到志同道合的姻缘,干脆就差到底,找个最普通最朴实的,也不怕那些爱过他却恨他的人笑话。杨树娶了王素芳,过着最普通的生活。他闷着头去农技站上班，学习农技知识，与农民打成一片，为农民排忧解难。不久,王素芳怀孕了。时间的刀疮药慢慢愈合了他心灵的疮口,做父亲的责任感让他对未来有了想法,他不能就此沉沦，他得雄起，因为他在人世还有没完成的使命。他走出来了,来到省城济南。起初他没打算做个体画家，本打算调入山东艺术学院,实现他做教师的抱负，可惜济南距离曲阜太近，保守的老院长或许听到了风声，紧张得睡不好觉，思前想后的琢磨，十分担心风流倜傥的杨老师引起女学生们狂热的做法，省城比曲阜有地理优势，人们的观念更放得开，又没有为人师表的职业特性约束，一旦泛滥将不可收拾。然而他又贪恋年轻人的才华，为国画界的将来忧心如焚，如此有实力的苗子如果夭折了造成的损失不可估量。他亲自听他上课，欣喜和感动无以言表，他确信了杨老师的实力，犹豫再三后想出了主意，只给他按课时付酬,彻底断绝了接收他的想法，这样松散的合作对双方都有好处。待一段时间，杨树感觉希望渺茫，便知难而退。初战受挫的年轻人并不灰心，去其他院校也试过了,都没有佳音。他有些失望,有些彷徨,深感前途黯淡，他的路在那里呢?这个时侯他认识了杵匠,虽然他不懂艺术不懂绘画,可天性朴拙自由浪漫的杵匠喜欢他，与他相伴，类似的命运把他们连接在一起，年轻的画家得到了心理的休憩。两个朋友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吃一起住,骨子里相似的天马行空的个性让他们结成友谊，他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或许是命中注定,杵匠注定会成为画家最重要的朋友之一。

    杵匠当时的处境不比他的朋友强,他本是个外来务工者，又刚成了无业者,他单纯的象大山里的土著人，怀着稚嫩的冲动想到外面的世界里凭自身努力争出一片天地,可天生的个性不足让他找不到多少机会,他已经在一个小公司里待到快要离开了。那天正在宿舍里跟李亚军聊天,外面有个农民模样的人敲门,李亚军迎上前，回头冲杵匠喊道:“杨树来了!”李亚军和杨树是同乡,杵匠早听他说起过。他就是杨树?不会吧,一身的乡土气,跟农民没大差别!看这身打扮,要不是耳根子被他的故事都快磨厚了,打死他都不信。在杵匠的心里,青年才俊的画家跟眼前人完全搭不上,顶多算街头靠画点小把戏赚钱的小贩而已。

    “去美术学院了?”李亚军倒一杯开水,放杨树面前,“喝点水吧。”

    “刚上完课,”杨树坐下来,与李亚军闲聊,操着一口地方话。“你今天没去学校吗?”

    李亚军年纪不大,也就刚二十出头,在山东美院进修,经常抽空去上课,剩余的时间同杵匠在一起工作。他不是专业绘画的,学了一阵装潢设计,知道些绘画知识，偶尔也调调色画点小玩意，不过按其打算，去山东工艺美院学习更合适。两个老乡聊得投机，杨树说着在美术学院上课的事，轻松自如，跟真发生过一样。杵匠静静地陪坐,不以为然，这个农民模样的家伙也算有本事，竟然公开编故事,说得绘声绘色，他的脸皮也厚过城墙了吧，红口白牙说假话一点都不脸红。李亚军还跟他一唱一和的,也是煞有介事的样子，毕竟是老乡加兄弟，早就心有灵犀，想蒙混老杵，没那么容易！杵匠冷笑一声，转身与二人正对着,抱起把来很不客气地说:“怎么……山东美术学院也开农田课了?”

    “农田课?”李亚军没听明白,以为听错了,“老杵,你不会吧?想那里杵那里啊……美术学院怎么会开农田课?那些亭亭玉立的美妞到那里学种田,你真会开玩笑。”

    杨树听明白了,他并没生气,就他那对襟袄,平底老头鞋的打扮,被误解成种田的没什么意外。他很和善地说:“种田并不是不能讲的,要讲得到农大去。啊，啊……杵哥是不是觉得我不会种田啊?”

    杨树进门后，李亚军已经跟他们互相介绍过了，杨树知道他的名字。杵匠有些尴尬,怎么说杨树也是同事的朋友,初次到他门上做客,不喜欢人家也该保持适当的礼貌,如此露骨的不友善确实有点欠考虑。人家土头土脑的很淳朴，可是一点都不傻,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并没有说不合宜的话让他难堪,反倒非常平和,可见其修养。话虽如此,杵匠是爱钻牛角尖的,仍旧不甘心。

    “杨树在农技站待了好久了,种田难不倒他。你个老杵少见多怪了吧?”李亚军笑起来。

    杵匠脸红了,感觉面子上下不来，于是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掩饰不自在。他踱到桌子边,眼睛一下子亮起来。他看到李亚军不久前画的小品——一段躺着的柏木树身,他一直认为树身画得很像,极有水准，仔细看跟真的没什么分别。李亚军也为此得意，总是拿给别人看,逢人就显摆显摆。杵匠拿起来,摆样子欣赏着,一副赞美的姿态,眼睛却瞄着杨树，故意给他看到。杨树心里透亮,并不发表意见。见杨树安静的坐在那里没反应，杵匠不禁暗自高兴。这回服气了吧,三步之内必有高人啊!杵匠得意之情溢于言表。杨树依然不动声色,表情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