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二）亡女泪

    户漂，你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在日记上面第一次为你写道：“我卑鄙、我下流，我对不起老师，我见不得人。我亵渎了你。我太龌龊了，我在你面前，我没有勇气，我非常自卑，我最近老做梦。”我梦见与你一起放风筝。而你特别喜欢我，你用那非常温柔的胸，在我的胸上来回用力的蹭，你说你非常喜欢我，你这一生都只喜欢我一个人，让我将来挣钱了，给你买最好看的衣服，让你打扮得和城里姑娘一样特别性感漂亮。

    户漂，你知道吗，在梦里，我们手紧握着手，我们一同奔向一个非常美好的地方。你说你将来一定要陪伴我一生，你要做我的新娘，你还答应说到时候咱们结婚，你一定要让奶奶为你准备一台大花轿，要请最好的吹鼓手，请最好的司仪，还要请上所有咱们认识的人，来参加咱们的婚礼。说着你就又给我一个甜甜的亲吻，你轻轻地吻了我一下之后，你就躲开了，我想去追你、拥抱你，我想我抓住你之后，我一定要牢牢地拥抱着你，可不能让你再跑掉了。你笑着对我说，小手，快快来追呀，只要你追到我，我今晚就是你的新娘，我就把整个人交给你了！小手，快来呀，我在这里等着你呢，就看你愿不愿意追了。我顺着河风喊道，户漂，我的爱人！我来追你了，可你不能跑得太快了，我怎么一直追不上你呀，你能慢一点吗？

    眼看我就要抱着你了，你却又从我身边溜走了，我追的实在太累了。我说，户漂，如果你再跑那么快，我追不上你，我可就不追了。你说，小手，你咋这么笨，是你的人你肯定会追得上的。户漂在前面跑，我就在后面追，追追追，我累的实在不行了，可是还没碰到她呢，就吓醒了。

    户漂，你不知道，你也将永远不知道了，我在做了这些梦后，我非常自责和焦虑，于是写在日记上。户漂你可能不知道，我这样做是准备在有一天，我一定会将我记下的关于我们两个人的事情让你看的，可是这成为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梦了。现在我只希望能在梦里再遇到你。

    户漂，我心目中的天使，在我的心中你就是一个美丽的天使，你心底善良，为人谦和文静。哪怕是在阴沉沉的晦涩天气，只要一看到你那美丽的脸庞，我就觉得心空像蓝天一样澄清。户漂，你有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我悄悄地给你起了一个外号，向日葵，你在哪里，我的阳光就在哪里。

    我在一本书上看到有一个心理专家说过，他说这世界上有两种人最幸福，一种是淡泊宁静的平凡人，一种是功成名就的杰出者。如果你是平凡人，你可以通过减少，修炼内心来获得幸福。如果你是杰出者，你可以通过进取拼搏，获得事业的成功，从而达到更高层次的幸福。

    我既不是那种能够减少的平凡人，我更不属于那种事业成功人士。我是一个有着，不断疯长，并且长得毫无节制，这种让我魂不守舍，躁动不安。我是一个有着强烈情感，内心世界丰富的人，这种情感又往往让我痛苦不堪，因不能对人言说，而陷进更深的不能自拔的境地，我在自己的内心世界建造了一座只属于户漂的房子。它是我悄悄地不知何时开始搭建的一座只属于户漂的房子，这是一座不需要用钱，只用心血盖起的温暖小窝。这座房子盛满了我对户漂的情这种体积很大而又不愿被人看到的东西，这种情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属于恋情，爱情或者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

    这种感情如果你觉得放到了别的身上，其实还装在自己心里。可是如果没有对方的支撑，这个情，哪一个人都承担不了。可世间的事情往往就是这样阴差阳错，苦难和幸福往往在一个不留神的瞬间失之交臂。我把自己的那份不可告人的感情自作主张未经对方同意许可，就轻而易举地放在户漂那里，但悲剧的是，户漂根本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个人，把这么沉重的东西寄存在她那里。户漂也在自己的内心搭建起了一座感情的小屋，但她搭建的小屋只装着姚志强，根本与我无关。这些都将成为我和户漂以及姚志强的终身遗憾。

    户漂的突然离去，最不能接受的是她的奶奶。

    “漂哇，有啥过不去的火焰山，你选了这条路啊……”她奶奶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说：“你这么狠心让我这白发人送你这黑发人，你太不讲良心了哇，你让奶奶咋活呀，为了保你这小命，奶奶抱着你东躲西藏，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刚成人你就学会报复奶奶了，你这这个不讲良心的讨债鬼吆，奶奶上辈子造啥孽了，这辈子遇到你来折腾我这个老不死的呀。”户漂奶奶在得知户漂死讯后哭得死去活来。

    户漂奶奶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几天不吃不喝，本来就脏乱的头发又显得脏了更多，乱的更狠，已经没有了眉毛的眼眶上黑黑地让人看了非常难受。户漂奶奶哭得撕心裂肺，让人心里揪着似的疼，看着户漂奶奶那悲痛的样子，我的鼻子酸酸的，我的眼眶很快也湿润了。我想起了我的奶奶，她们有一样慈祥的面容，有一样爬满皱纹的脸，有一样浑浊的眼睛，有一样斑白的头发，有一样皲裂的双手，有一样越来越驼的背，同样也有永远也放不下的牵挂。

    邻居们给远在南方打工的户漂爸爸打电话，告诉了户漂的噩耗。在得知情况后，户漂爸爸连夜搭车回到已经阔别将近十年的家。

    户漂爸爸在回到家后，看到冷清的家里只有自己的老娘已经哭干了眼泪木讷地坐在那里。他便迅速叫上一辆摩托车赶往学校。

    此时的学校已经如临大敌般进行，严禁任何无关闲杂人员出入。户漂爸爸在遭到学校保安阻拦后，他是怀着丧女之痛的悲愤冲进去的，他大吼一声，那吼声地动山摇，那吼声一下子把那些保安给镇住了。

    让保安无法料到的是，他们还没见过如此疯狂的男人。但这一帮学校保安可不是吃素的，这几个学校保安还是在关键时刻，坚决地行使了学校赋予他们的特殊职权，对一切敢于来犯之敌，予以坚决地毫不手软地痛击，他们四个保安一起出手终于制服了这头暴怒的雄狮。在与户漂爸爸搏斗的过程中，几个保安身上被重重地挨了一些拳脚。当然户漂爸爸也没少挨这些血气方刚身强力壮的愣小子的一顿饱打。

    新来的校长在吴人帝的建议下，请来了在学校周边人口最多势力最强的吴石村的年轻人来学校做保安，为的是保境安民。这帮吴石村的游手好闲的小青年便有了一个非常正当的职业，就是学校保安，每月他们轮流值班后还可以从学校领取一笔工资。不过吴人帝的建议看来还是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因为自从请了保安，学校也很少发生从外面来人打群架袭击学生这让学校头疼苦恼的事情。

    户漂爸爸是在丧女之痛的极端哀伤悲痛中来学校讨个说法的，在遭到这帮学校鹰犬的疯狂阻击后，他悲愤欲绝，一个真正要拼命的人是任何那些假模假式的逞英雄的人们所不能阻挡的。

    户漂爸爸鬼哭狼嚎地在学校巡视一圈后连一个老师也没碰到，又返回到学校门卫室，他还是在门卫室保安晚上睡觉的房间里，发现了大概有上十名噤若寒蝉的老师畏缩在那里。但此时户漂的爸爸倒有些冷静了，他想不能再动拳脚了，如果再动拳脚，自己面对这么多人，自己的咆哮将是徒劳无益的，并且也捡不到任何便宜，如果自己再做无理之事，只能将这事情越办越糟。

    户漂爸爸在冷静之后，非常平静地问：“这些老师大人们，我来并不想闹事。我只想问一句，我的女儿户漂现在在哪里，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是你们的学生户漂的爸爸，我应该有这个权利吧，我不会对你们进行人身攻击。我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还了我女儿，把我的女儿交给我，我不会对你们构成任何威胁。”

    说说着说着他已经失声痛哭。面对户漂爸爸这么平静的问话，但还是没有一个老师敢正面和户漂爸爸对话。一种可怕的冷场，四个保安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户漂爸爸。

    此时从外面进来一人：“你就是户漂的家长，户漂的事情，我们理解你作为家长此时的心情，但我们希望你能够冷静，能够理智，千万不要做出触犯法律的事情。”

    来人不是别人，他就是学校副校长吴人帝。户漂爸爸上前抓住吴人帝的上衣，大骂道：“放你妈的屁，老子来找老子女儿老子触犯哪家法律了？”看到户漂爸爸要对吴人帝动粗，那几个保安迅速冲上去狠命地掰开户漂爸爸的手，户漂爸爸被反剪双手按坐在一个椅子上。

    吴人帝示意那些保安将户漂爸爸放开，户漂爸爸此时眼泪流出来了：“你们这是私设公堂，我一定会告你们的。”吴人帝说：“谁私设公堂了，谁动你一根汗毛了，你在这里发什么疯？”户漂爸爸说：“我这次肯定疯定了，老子家破人亡，老子还有什么活头？”四个保安已经手挽手组成人墙将户漂爸爸和吴人帝割裂开来。

    户漂的尸体已经被放在镇卫生院太平间，为了保护户漂尸体不会被盗，学校每天派四名老师当班看守。吴人帝认为现在还不能向户漂家人告诉户漂放在什么地方，因为问题还没查清楚，这就属于秘密，不能随便告诉他人。

    在户漂爸爸痛哭流涕时，派出所所长来到学校门卫室，所长不紧不慢地说：“户漂的家人吧，请你节哀，请冷静，我们正在调查户漂的案子，我们一定尽全力查明事实真相，还户漂一个清白，给你们一个公道，现在户漂的遗体放在卫生院太平间，你可以和我一道去见见你女儿，这是你的权利，我们一定会满足的。”

    户漂爸爸和派出所所长一道去了卫生院。

    户漂爸爸看见已经裹了一层白布的女儿，他的眼泪扑簌簌地直朝下掉。不过户漂爸爸很快把脸扭到一边，他尽量克制自己不要让自己的眼泪掉落到女儿身上。因为他还很清醒，亲人再悲痛也不能将眼泪滴在故亡人的身上，否则逝去的亲人在阴间也会经常难过流泪的。

    户漂的爸爸很快在镇上买了一副棺材，又买了两套新衣服给户漂穿上，户漂爸爸将户漂一直睁着的眼睛轻轻合拢，慢慢将女儿抱起装进棺材。生怕碰疼了户漂似地，户漂爸爸在将棺材合拢后用锤子钉下能将棺材盖紧固的抓钉，户漂爸爸一边钉钉子一边哭道：“户漂呀，爸爸对不起你呀，一直没有给过你多少关爱，爸爸欠你的太多了，爸爸在你面前是不够格让你喊我爸爸的呀，漂呀，爸爸这辈子补不上欠你的债了，你让爸爸好难受呀……”

    “漂呀，爸爸在你面前是罪人呀……”

    “漂呀，你慢慢地挪一下身子，你注意避一下钉子呀……”

    “漂呀，你避一下爸爸狠心钉下去的钉子呀……”

    “漂呀，你可知道避钉吧……”

    “我的闺女呀，避钉呀……”户漂爸爸哭的伤心欲绝，让所有在场的人都受到强烈感染，有人竟然眼睛挂满了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