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四十三）户漂灵堂

    户漂的爸爸彻底发作了，他得知自己女儿因恋爱不成自杀，因为户漂是毫无意义的自杀。户漂的行为只能让人惋惜，但不可能得到任何赔偿，否则就是鼓励认可这种自杀行为。如果赔偿，今后再出现这种自杀事件，那学校还承受得了，所以学校不会承担任何责任，也不可能承担任何责任，也的确学校于情于理都不承担任何责任。

    户漂爸爸原来还准备先将女儿入土为安之后再来与学校纠缠，但看到学校这种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心态，他彻底恼怒了。这些人类灵魂工程师是这幅德行，遇到事情像避瘟疫一样，唯恐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哪怕说句安慰的话对逝者家属也是一种宽慰。可是他们却如此理直气壮地把自身应承担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完全一副局外人的嘴脸。

    户漂爸爸不能接受的是，即便户漂属于自杀，但我的女儿是在你学校念书的呀，我现在女儿就没有了，你们做人怎么能这样呢？如果是你们的孩子在学校她会自杀吗？

    户漂爸爸觉得没有很快将女儿下葬是明智之举。如果已入土，那这事情将彻底没人管了。那时一定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户漂爸爸决定拉着户漂的棺材到学校讨回公道。这天下还有没有公理了，还有没有人心了。户漂爸爸推着装有户漂尸体的棺材，披麻戴孝，在学校大门口，将那棺材一横，便跪在大门前伤心地大哭。

    户漂爸爸找来一瓦盆，在里面点起了祭奠女儿的纸钱。户漂爸爸的举动完全把学校大门口变成了户漂的灵堂。户漂爸爸为自己的女儿披麻戴孝的怪异举动引起了人们的关注，本来死人的事情已经够惊天动地了。

    户漂爸爸和户漂的棺材成为学校大门口一道凄凄惨惨的风景画，人们都想探个究竟，看看事情能够演进到哪一步，关心着这事情如何收场，每天就有很多人围观。人们像看大戏一般，都在打听着事情处理情况，或许还有什么新鲜玩意冒出来呢。

    户漂爸爸的胡闹和人们的围观已经严重干扰了学校正常的教学秩序，这样的无组织、无政府状态必须纠正，并且必须立即尽快纠正。派出所长过来了，对户漂爸爸一顿训斥：“你怎么回事？你就不怕触犯法律？”

    户漂爸爸说：“我现在家破人亡有谁管我，我在这里祭奠我的女儿我犯了哪家的法律？”派出所长说：“你祭奠你女儿可以，但不能在学校大门口，你这样已经严重地干扰了学校的正常教学秩序，你不要胡来，请你冷静一点，立即停止你这种恶作剧。”

    “你他妈的，让老子冷静点，老子恶作剧，你还是个人吗，如果是你的孩子，你能够这样冷静吗，老子今天就和你拼了，你把老子也打死装这棺材一起埋了算了！”说着上前就去抓扯所长。

    所长说：“你真疯了，派出所长你就敢打，你还不得了你！”

    户漂爸爸说：“你今天说着不讲良心的鬼话，你就是市长、省长老子也要和你拼命，你以为你官大是不？老子今天就打你了，老子今天就想去坐牢，打你个狗官王八蛋！顶多老子挨枪子死！”说着就对准那所长一头撞过去。

    所长也的确不经折腾，户漂爸爸三两下就把他打翻在地。幸亏几个学校保安及时出来迅速阻止住了户漂爸爸的胆大妄为。不然今天又会增加一条人命案。

    此时派出所长倒没有动肝火，站起来拍拍身上灰。派出所所长说：“你还行，如果你敢朝前跨半步，我就敢手铐拷你，你信不？”

    户漂爸爸说：“这我信，我不仅不朝前跨半步，我现在还后退半步。”派出所所长交待学校保安，只要他敢挨住学校的大铁门，你们就可以把他扭送到派出所，说着便离开了这里。

    户漂爸爸的举动引得围观人群议论纷纷，有人说自己的孩子没教育好，跳河自尽这还赖上人家学校了。有的说他这不是心疼女儿，真心疼女儿就管好自己的女儿，多给她一点疼爱，孩子如果觉得活着还有牵挂，就不会走上这条绝路。也有人说这叫活着不爱，自己的女儿自己撒手不管，交给自己七十多岁的瞎妈照看孩子。这出事了，可满足当爸爸的心愿了，也好来讹诈学校一笔钱，活着不爱，死了胡赖，不属于人做的事情，真要爱自己女儿，现在应该让女儿入土为安才是最要紧的事情，这完全是挟尸要价，不像话！也有人说，现在的人就是不讲良心，你说人家的孩子在你学校念书念着念着，人没了，也不给个囫囵话。人家户漂家是单门独户，如果这事出在吴家这些人多势众的村里，你看人家早不把学校踏平了。

    户漂在出事后，几个同学回想起户漂前两天的举动的确有些反常。平日里非常安静的户漂一下子变得坐卧不安。她曾经约过班上的两名她自认为与她关系还不错的女同学一起出去，但这两名女同学都不假思索地不约而同地拒绝了她。她曾经给班上的另外两名同学打过手机，但没有一个人搭理她，她曾试着给过一个老师打过手机，但老师也没接她打过来的电话，那位老师说很遗憾他当时正在上课，手机没带在身上。

    户漂看来是遇到了自己最大的烦恼，但自己又无法解决，她肯定是无法排解自己的情绪，想找一些自己信任的人倾吐宣泄一番，但大家因为种种原因都拒绝了她。她感到自己太孤立了，太失败了，自己也太孤单了。自己连一个知心朋友也没有，这个世界对她来说也太无情了，太冷酷了，她想尽力地在这个世界，抓住哪怕是一点点一丝丝的温暖，慰籍她那一次次受伤的心。

    她努力了，她试图这样做，但大家都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的变化，大家都有自己要关心关注的问题，谁也不可能注意到一个再普通不过，平凡不过的非常一般的女孩有什么心事，有什么需要排遣的烦恼，有什么难于启齿的话题。

    是在户漂的手机上，人们试图通过她当天拨打的电话号码找出里面的答案，但很遗憾，户漂手机最后的电话记录只打通了唯一的一个电话，就是那个通话时间不到一分钟的报警电话，并且这个电话还并非户漂亲自拨打，而是由那个从未使用过手机的放牛老汉歪打正着的打出去的。而其他的拨打出去的电话却没有接通的。

    办案人员在调取了这些号码之后，把这些人进行排队分类，有户漂的亲人或者同学，或者她认为关系要好的教师。但在询问户漂手机上显示拨打过他们的电话的这些人时，他们或说根本没给户漂有过什么深交，或者根本就没接过户漂的电话，这些人们可能说的是实情。或许是户漂想给这些人们联系，把电话打响之后她又犹豫了，或者觉得自己的问题根本不能与人言说，或者即便说出去了，也不会有人帮自己解决，所以在打通或者只是拨了一下这些人的号码后，就又很快取消了和这些人们的联系。要么就是这些人人们怕自己承担什么法律责任，干脆一股脑儿否认自己和户漂有什么来往，以免引火烧身，给自己添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

    办案人员在调查姚志强时，姚志强所在煤矿证实，当时姚志强正在煤矿顶班，在几百米深的矿井，没有手机信号或者有也是时断时续这很正常，姚志强没有接到户漂电话基本属实。姚志强在外地打工，户漂又是怎么知道他的电话号码，姚志强说他的电话只给过家里人，他说自己离开学校后就很少给学校老师或同系，姚志强认为自己家庭条件差，自己现在很落魄，也不想和任何同学朋友交往。

    是的，我们的学校，我们的教育有谁告诉过亭亭玉立的少女，因为你的才智，或者因为你的外表、性格，一名男生或者不止一名男生可能喜欢你、爱慕你。他们可以表达对你的感觉，这是他们的权利。你可以接受，也可以拒绝，但对他们的欣赏要心存感激。如果接受，如何处理与他们的友情？如果拒绝，该用什么方式不伤对方自尊、不失自己风度？

    有谁告诉过我们的那些大小子们，你们已经长大成人，你们风度翩翩已经吸引异慕，你们是非常优秀的非常成功的，应该自信大度地对待喜爱你的女孩。

    我们的学校，我们的教育有谁告诉过户漂，告诉过姚志强他们，进入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因为荷尔蒙的作用，开始对异性产生好奇心、神秘感、爱慕乃至暗恋之情。对于这种性感情发育及其引发的困惑，有几位家长、几所学校为孩子做过解释、疏导和教育？有谁告诉过男生，你该怎样去表达这种感情，让自己不至于太尴尬、不至于有失自尊，让对方不至于太难为情？

    有谁告诉过他暗恋的那名女生，不能简单粗暴地伤害一颗敏感的心。

    按照姚志强的说法，办案人员又去姚志强家里，经过调查，姚志强将在煤矿新办的手机号留给家里，每次电话都是姚志强从煤矿打过来，打到隔壁组长他表叔家里。姚志强妈妈回忆是在姚志强给了自己手机电话号码的第二天，就有一个瘦瘦的眼睛大大的姑娘，自称是姚志强的同学，来到家里要去了姚志强的联系方式。

    办案人员很遗憾的是，从户漂手机的通话记录中，没查出一次户漂和姚志强通话联系，姚志强难道用其他方式和户漂联系过，姚志强离校出门打工一直在北方这个省，而户漂的手机根本没有任何和这个省的电话记录。也就排除了户漂的死和姚志强有什么牵连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