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布谷鸟 (4)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com)    朴凡觉得自己的话还不够味,又象拧螺丝一样地再使劲拧着:

    “小田,你别忘了,你也不过只是古典音乐的亿万听众之一,很可能是最普通最无知的听众之一。你也懂得,有多少听众,就会有多少感受,每一个人的阶层不同,受到的文化教育程度不同,人生的经历不同,对音乐的理解就不同。你说是柔情婉约,在她听来可能会是伤感哀愁;你解说是倾诉,他听出来的是渲泄;你描绘的是大海奔腾的波涛,他们却认为是连绵不断的高山,一望无际的平原或者是高空急流的涌动;你形容那几十小节的旋律,像一把刀子切开世俗的灵魂包装,她们往往说是,那几十小节的旋律如同一只温柔的手在抚慰受伤的心灵——对了,就在刚才,你主持节目时还说:莫扎特是‘上帝的宠儿’,他的音符是来自于上帝的声音,上帝的声音只能聆听,只能感悟,是不能注解的。那么,你能成为莫扎特音乐的代言人,不就成为上帝声音的代言人吗?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究竟是献给谁的?他为什么一生未婚?在莫扎特的墓地前拉琴究竟有没有回声?肖邦的是如何一个音符一个音符地往黑白琴键里注入自己怀念祖国的情怀?柴可夫斯基的《天鹅湖》怎么会在莫斯科受到冷落?——噢,他们星辰一样迷茫的生活,他们如山如海般的作品,你不觉得自己渺小吗?不觉得在他们伟大的旋律前,多嘴多舌是一种亵渎吗?——”

    那些音乐家的逸事传说,是朴凡刚从杂志上看来的,正好派上用场。

    朴凡说着说着,话语情不自禁地就变得刻薄尖酸起来,充满嘲讽的味道。他滔滔不绝地要把自己想了整整好几天的话,都一古脑地朝着田静的头上倾泄。但是,当他抬头看见田静的眼里又出现一丝惊恐的神色时,不自地也放缓了口气。

    “请你原谅,小田,我的话大概说得太重,太个人主义了,太情绪化了。作为台长,是不应该用这种方法,不应该用这样的口气对你说这样话的,显然是不符合党的宣传工作原则,也不是从党的喉舌里应该发出的声音。可是,今晚请你别把我当台长,好吗?就把我当作你的兄长,此长绝非那长。作为兄长,是可以坦诚直言的,作为台长,是有很多很多顾忌的,是要装腔作势的,你懂吗?”

    田静点了点头。她为朴凡的真诚而感动。

    “我很担心,你用这样的方法继续做节目,那会毁了你的。不仅是台里会提出换人,听众也会抛弃你,离开你的。那是很可惜的事情,可惜了你的嗓音。唯一与音乐同样媲美的不是语言,而是人的嗓音,嗓音也是世界上最美好的音乐。”

    “那么,我该怎么做呢?”田静幽幽地低声问,她的目光停留在朴凡的脸上。

    “从真正地理解经典入手。在你这个年龄时段,总是不能够找到凝固的经典与不断创新的艺术之间的相衔之处。真正的艺术经典,无论是音乐,小说,诗歌,雕塑,还是美术,就是每一次去听,去看,去欣赏,都会有不同的感觉,绝不会千篇一律。千篇一律的就不可能成为经典。什么叫永恒?永恒就是永远活着——

    “小田,我给你举个例子。我一生读过三遍托尔斯泰的名著《安娜·卡列尼娜》。也许,你一遍也没读过?第一遍是在我十七岁那年读的。当时我算个知识青年,插队落户在安徽大别山麓的一个穷乡僻壤的小村庄里,书是在村里原来一个老地主的儿媳妇家里找到的,是周扬先生的俄译本。当时我还想呢,这个老地主的儿媳妇是村里最漂亮的女人,怎么会有文化阅读俄国大文豪托尔斯泰的书?严格地说,那时我还是个小青年,在没有生活经历,没有恋爱过,没有碰到女人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的状态下阅读这本书的。可以说,完全一点也不能理解托尔斯泰追书的奥布朗斯基,安娜·卡列尼娜,卡列宁,沃伦斯基,列文——这些人物的悲剧色彩与思想情感,对一个社会意味着什么?我还煞有其事地用笔和纸抄写小说,让书在同学中传阅,我至今都能背诵那本书开头,开头是这样写得:‘幸福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在奥布朗斯基家里,一切都是混乱了。妻子发觉了丈夫和他们家从前的法国女家庭教师有暧昧关系,她向丈夫声言,她不能和他再在一个屋子里住下去了’——

    朴凡一字不差地向田静背诵了《安娜——卡列尼娜》书的开头后,又继续说道:

    “那时候,我怀有的完全是一种叛逆的,时髦的,和偷读**的刺激。读第二遍的时候,是在结婚了,有了女儿,为人之夫,为人之父,那年三十一岁,距离读第一遍时整整相距十四年。一个男人支撑了家庭,懂得了女人,尝到了生活的艰辛困惑,就会无比深切地感受到,仿佛自己与托尔斯泰追书的人物亲近了许多,能够用心和他(她)们交流了,彼此能倾吐内心的情感了。最近的一遍,我是在前年阅读的,经历了婚姻无奈的寂寞,有了情人的激情——”

    “啊!情人——”田静轻轻地发出一声优雅的惊叹,声音里充满着新奇,欣喜和惊讶。

    “是的,情人!”朴凡狐疑地看着田静脸上复杂的表情。在这一刹那间,他的脑海中是充满往事的,还掠过了婴婴的身影和那双大大的眼睛。不过,他马上清醒过来,急忙匆匆地掩饰道:

    “哪有什么情人?是开玩笑的,是作比喻的。”

    “台长,你多浪漫啊!和书里写得简直一样——”田静说着,用一只手捂着嘴,好像堵住接下来要流露出来的话语。

    “不错,是和书中描写得生活越来越近了。我忽然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简直就是托尔斯泰追书的一个人物,是书中的一个人物。泪眼沧桑,世态炎凉,女人的爱情,男人的虚伪,家庭的生活,孩子的微笑,社会的言论——一样的文字,不一样的岁月,读起来天壤之别,深浅相远,感概无限。这就是经典,就是经典的力量。音乐也如此,当我们向经典走去的时候,如同从海滩上向大海走去,经典像波动的海水,先是在你的脚下,接着在你的腰间,接着在你的脖间,接着淹没了你,席卷了你。那时候,大海还是大海,而我们已经不是原先的我们了——”

    “台长,你讲得太有哲理了。”

    “不,我不是给你上哲学课。言归正传,我是在教你怎样主持好节目。圣桑不是也说过:在音乐面前,一切语言都是苍白无用的,只需倾听的耳朵和自由的心灵。”

    “我的话多,是常常担心自己说得话如果不够多,不够完整,就不能准确地表达意思。”田静诚服地说。

    “问题就在这里。如果你的话完整了,那音乐就支离破碎了。听众是来听音乐的,不是来听你讲话的。新闻永远用事实说话,音乐就永远用音符说话。再说,经典是拿来欣赏的,不是用来普及的。要让听众去理解经典,一天不够,就用一月,一月不够,就用一年,一年不够,就用一生,绝对不要让经典去迎合听众。”

    “惜字如金,画龙点睛——不要画蛇添足。”田静嘴里呢喃着,真象一只布谷鸟发出的声音。

    “今晚,我不是批评你,而是专门提醒你。你一定要记住,千万不要给音符下注解。如果那么做,也许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就如同有人想给生活去下定义一样,也是世界上最愚蠢的事。音乐是情绪的表达,不是思想的著作。所以,你的感受只是自己的感受,你只能表达自己的感受,无法替代别人的感受,你看——”

    朴凡顺手从桌上抓起一技笔,在便笺纸上迅速地,不停顿地接连写下一连串的字母:

    Agitato惊惶地,不安地,激动地。

    Amoroso温柔地,抚爱地,热情地,

    roso活泼的,愉快的,兴奋的,

    Deciso果断地,勇敢地,

    Elegiaco哀怨地,悲怆地,

    Furioso疯狂地,激动地,热烈地,——

    朴凡把写满字母的纸推到田静的面前。<a href="" target="_blank"></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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