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楚雄 在烟草地边（4）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肖建业说到这里的时候，激奋而又悲伤的声音一下戛然而止。
他抬起似乎很沉重的头颅，纹丝不动的目光，深情地，忧郁地注视着远处起伏无垠的峰峦。一抹金红的，柔弱的夕阳光迎面直直地照射在他那灰蒙蒙的眼睛里，如同黑夜里一束的皎洁清凉的月光照射在深深的枯井里。习习微微的山谷之风很慢慢地吹过来，就象一只看不见的，衰老无力的手一般，轻轻拂掠起他额前几缕稀疏凄凉的白发，他脸上的神色十分的宁静，百分的凝固，千分的哀伤，极象极象一幅出于著名画家刘文西笔下的，那些目光伤心憔悴，面部有着千山万壑皱纹的农民画像
朴素也放下手中的笔，没有说话，在一侧久久地注视着肖建业那张夕阳里奇特的脸庞。朴素心里在想：老人一定是沉浸在是荣耀的，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
时间，就这样一分钟一分钟悄然无息地流淌着
眼看着远方山顶上的夕阳越来越红，晚霞的光亮也越来越柔和。突然，沉默中的肖建业忽然转过脸来，用很深沉的，很急促的声音向朴素没头没脑地问道：
“朴秘书，，你记得吗？你这个年纪一定还能记得，在三十多年前放过的一部苏联电影，名字叫？”
“当然记得。这部电影我看过十几遍了。”朴素毫不思考地脱口而答。
是啊！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朴素不知道肖建业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提到这部遥远记忆里的电影？，那是一部自己在崇明岛农场五年的时光里，前前后后看了十几遍的苏联影片，自己至今仍然记得影片中列宁那矮矮的个子，微微翅起的下巴和整齐的三角胡须，总在不停晃动着的半秃的，硕大的脑袋，还是那洪亮的，铿锵有力的，充满热情的，极富有感染力和深刻哲理的演说词。自己曾经和农场里的室友们，不止一次地，不止一遍地，怀着崇敬和景仰的心情，去模仿列宁的那几句全中国两代人都熟悉，都感到万分亲切的话语――那些话语，虽然是时弥久远，但是，只要一提起来，立即就会感到声声在耳，历历在目。因为，那是一代人，一个社会，一个世纪，半个世界都必须聆听，都必须铭记，都必须遵循的话语。
肖建业用很信任的目光看着朴素的眼睛――他将瘦弱的身体移靠的离朴素很近。他说：
“是的，十几遍！我看过还不止十几遍，而是几十遍。直到今天，我还能够记住电影里的每一句话。你记得吗？那个衣衫褴褛，背着麻袋包的，从几千里遥远的乌拉尔，跑到克里姆林宫富农对列宁说的话吗？那些话简直就是我今天想要说得话。那个一脸肮脏大胡子的富农自持有理地对列宁说：‘城里来的工人，就这样，把粮食拉走了，就那样，把牲口拉走了，他们说，一切为了苏维埃。这样看来，好象工人有工人的真理，那么农民也该有农民的真理啊？’我清楚地记得，列宁用他的小眼睛注视了半天来的人。当他知道，眼前这个从乌拉尔来的原来是一个富农的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啊，明白了，你是个富农，来向我们讨要真理的。那就请你回去告诉那些派你来的人，或者是那些逼你来的人，你们必须给我们粮食，你们不给，我们就强迫你们给；你们要反抗，我们就消灭你们。这就是我给你的真理！这就是苏维埃政权给你的真理”
说到这里，肖建业的脸上浮出几丝淡淡的，冷漠的神情。
“你可以回想一下，列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是多么冷酷无情，话语是何等令人胆寒。列宁接着还说道：‘对于富农，我们的政权不是太严厉了，而是太软弱了。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为了苏维埃，我们必须马上颁布废除一切私有制的法令，一个晚上，不，一分钟也能拖延耽误’这些话，真得是不能忘记的。也只有象你我这样年龄的人还记得，年轻的私营企业家是听也没有听说过这些话的。列宁的话，已经说了快一百年了。但是，他的话没有过时，一点也没有过时。不是吗？他的话，在中国一直被翻版着在落实，一直在变着把戏地在使用，一直是党和国家根深蒂固的理论基础。国营企业就是工人，是有户口的，受法律保护的，是可以随便拉粮食拉牲口的；集体企业是农民，受政府关照的，是可以不被人家拉粮食拉牲口的。私人企业家既不是工人，也不是农民，而是列宁说的富农。富农是没有户口的，不受法律保护的，不受政府关照的，是必须劳动的，是必须要缴粮食的，不交就要被强迫，反抗就要被消灭。工人是一直有着工人真理的，农民也一直有着农民的真理的，惟独富农是没有真理的。富农，难道不是一个最能创造财富的阶级吗？可也是一个随时要被消灭的阶级。它与中国私营企业的地位与命运何其相象啊？”
肖建业的话语声音又变得嘶哑又苍凉：
“朴秘书，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肖建业在你的面前后悔，是在趁着机会来为自己鸣冤叫曲。不，不是的！我个人的沉浮荣辱，生死存亡，已经没有任何社会价值了，唯一还有点意义的就是：我的经历，以及我的经历所凝聚成的感受，所带来的疑问，所构成的后果，所留下的遗憾，也许对后来者能有一点点启示和警告。谢谢你，朴秘书，是你千里迢迢从北京到楚雄来，给了我留下这些感受，疑问，遗憾的机会。今天，我才突然发现，这些心里的感受和认知，才是我一生应该珍惜的真正财富，而不是我那躲躲藏藏了一百年的香烟祖传配方。朴秘书，你回去向李荣祖领导汇报，感谢他派你来看我，让我对自己对自己有了更深的了解。你告诉他，我决定，要完全地，彻底地献出我祖传的烟草配方给国家，用以回报他的关心”
听了肖建业的话，朴素心里很感动，他觉得，肖建业真得还是一个豪情侠义的私营企业家，真的难得。但是，朴素并没有马上答应肖建业。朴素知道，也许，肖建业的祖传烟草配方，是他最后一次创业机会的唯一条件了――肖建业创业的雄心之火，并没有完全熄灭。要不然，他不会在保外就医的病中，还日夜守侯和打理这千亩烟草田地的。
朴素婉转地对肖建也说：
“肖董，这事非同小可，能我回北京先汇报，听听领导的意见再说，好吗？之前，你先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肖建业会心地点点头。然后接着说：
“扪心自问，向天反责，我在囹图之中曾经一遍一遍地问过：如果汉武大帝刘彻重活一遍，他会不会依然举全国之力，剑指塞北，兵发大漠，立志一雪前朝国耻？是不是还会激荡着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冲天豪情？我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他照样会！他依旧有！但也会依旧颁发《轮台昭己罪》。这是一个男人的心志过程，不是历史学家的评判过程。如果，我还能重新来一次，我也照样会仍然选择去当一个私营企业家。我不后悔，我也没有后悔过。有的时候，一个令人骄傲的，荣耀的回忆，会变得一文不文，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倒是那些铭心刻骨的，贫穷潦倒的，众人离弃的孤独日子，会让人产生一种很甜蜜，很温馨的情怀。但是，自我安慰的回忆之后，更是空虚无聊，温馨情怀的感受后，也会是淡然无味。大概就是因为，人生最没有价值的事情，就是平掷光阴，浪废岁月了”
他抬起似乎很沉重的头颅，纹丝不动的目光，深情地，忧郁地注视着远处起伏无垠的峰峦。一抹金红的，柔弱的夕阳光迎面直直地照射在他那灰蒙蒙的眼睛里，如同黑夜里一束的皎洁清凉的月光照射在深深的枯井里。习习微微的山谷之风很慢慢地吹过来，就象一只看不见的，衰老无力的手一般，轻轻拂掠起他额前几缕稀疏凄凉的白发，他脸上的神色十分的宁静，百分的凝固，千分的哀伤，极象极象一幅出于著名画家刘文西笔下的，那些目光伤心憔悴，面部有着千山万壑皱纹的农民画像
朴素也放下手中的笔，没有说话，在一侧久久地注视着肖建业那张夕阳里奇特的脸庞。朴素心里在想：老人一定是沉浸在是荣耀的，也是不堪回首的往事之中。
时间，就这样一分钟一分钟悄然无息地流淌着
眼看着远方山顶上的夕阳越来越红，晚霞的光亮也越来越柔和。突然，沉默中的肖建业忽然转过脸来，用很深沉的，很急促的声音向朴素没头没脑地问道：
“朴秘书，，你记得吗？你这个年纪一定还能记得，在三十多年前放过的一部苏联电影，名字叫？”
“当然记得。这部电影我看过十几遍了。”朴素毫不思考地脱口而答。
是啊！我怎么会不记得呢？朴素不知道肖建业怎么会在这样的时候突然提到这部遥远记忆里的电影？，那是一部自己在崇明岛农场五年的时光里，前前后后看了十几遍的苏联影片，自己至今仍然记得影片中列宁那矮矮的个子，微微翅起的下巴和整齐的三角胡须，总在不停晃动着的半秃的，硕大的脑袋，还是那洪亮的，铿锵有力的，充满热情的，极富有感染力和深刻哲理的演说词。自己曾经和农场里的室友们，不止一次地，不止一遍地，怀着崇敬和景仰的心情，去模仿列宁的那几句全中国两代人都熟悉，都感到万分亲切的话语――那些话语，虽然是时弥久远，但是，只要一提起来，立即就会感到声声在耳，历历在目。因为，那是一代人，一个社会，一个世纪，半个世界都必须聆听，都必须铭记，都必须遵循的话语。
肖建业用很信任的目光看着朴素的眼睛――他将瘦弱的身体移靠的离朴素很近。他说：
“是的，十几遍！我看过还不止十几遍，而是几十遍。直到今天，我还能够记住电影里的每一句话。你记得吗？那个衣衫褴褛，背着麻袋包的，从几千里遥远的乌拉尔，跑到克里姆林宫富农对列宁说的话吗？那些话简直就是我今天想要说得话。那个一脸肮脏大胡子的富农自持有理地对列宁说：‘城里来的工人，就这样，把粮食拉走了，就那样，把牲口拉走了，他们说，一切为了苏维埃。这样看来，好象工人有工人的真理，那么农民也该有农民的真理啊？’我清楚地记得，列宁用他的小眼睛注视了半天来的人。当他知道，眼前这个从乌拉尔来的原来是一个富农的时候，他是这样回答的：‘啊，明白了，你是个富农，来向我们讨要真理的。那就请你回去告诉那些派你来的人，或者是那些逼你来的人，你们必须给我们粮食，你们不给，我们就强迫你们给；你们要反抗，我们就消灭你们。这就是我给你的真理！这就是苏维埃政权给你的真理”
说到这里，肖建业的脸上浮出几丝淡淡的，冷漠的神情。
“你可以回想一下，列宁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是多么冷酷无情，话语是何等令人胆寒。列宁接着还说道：‘对于富农，我们的政权不是太严厉了，而是太软弱了。为了工人阶级的利益，为了苏维埃，我们必须马上颁布废除一切私有制的法令，一个晚上，不，一分钟也能拖延耽误’这些话，真得是不能忘记的。也只有象你我这样年龄的人还记得，年轻的私营企业家是听也没有听说过这些话的。列宁的话，已经说了快一百年了。但是，他的话没有过时，一点也没有过时。不是吗？他的话，在中国一直被翻版着在落实，一直在变着把戏地在使用，一直是党和国家根深蒂固的理论基础。国营企业就是工人，是有户口的，受法律保护的，是可以随便拉粮食拉牲口的；集体企业是农民，受政府关照的，是可以不被人家拉粮食拉牲口的。私人企业家既不是工人，也不是农民，而是列宁说的富农。富农是没有户口的，不受法律保护的，不受政府关照的，是必须劳动的，是必须要缴粮食的，不交就要被强迫，反抗就要被消灭。工人是一直有着工人真理的，农民也一直有着农民的真理的，惟独富农是没有真理的。富农，难道不是一个最能创造财富的阶级吗？可也是一个随时要被消灭的阶级。它与中国私营企业的地位与命运何其相象啊？”
肖建业的话语声音又变得嘶哑又苍凉：
“朴秘书，你千万不要以为我肖建业在你的面前后悔，是在趁着机会来为自己鸣冤叫曲。不，不是的！我个人的沉浮荣辱，生死存亡，已经没有任何社会价值了，唯一还有点意义的就是：我的经历，以及我的经历所凝聚成的感受，所带来的疑问，所构成的后果，所留下的遗憾，也许对后来者能有一点点启示和警告。谢谢你，朴秘书，是你千里迢迢从北京到楚雄来，给了我留下这些感受，疑问，遗憾的机会。今天，我才突然发现，这些心里的感受和认知，才是我一生应该珍惜的真正财富，而不是我那躲躲藏藏了一百年的香烟祖传配方。朴秘书，你回去向李荣祖领导汇报，感谢他派你来看我，让我对自己对自己有了更深的了解。你告诉他，我决定，要完全地，彻底地献出我祖传的烟草配方给国家，用以回报他的关心”
听了肖建业的话，朴素心里很感动，他觉得，肖建业真得还是一个豪情侠义的私营企业家，真的难得。但是，朴素并没有马上答应肖建业。朴素知道，也许，肖建业的祖传烟草配方，是他最后一次创业机会的唯一条件了――肖建业创业的雄心之火，并没有完全熄灭。要不然，他不会在保外就医的病中，还日夜守侯和打理这千亩烟草田地的。
朴素婉转地对肖建也说：
“肖董，这事非同小可，能我回北京先汇报，听听领导的意见再说，好吗？之前，你先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肖建业会心地点点头。然后接着说：
“扪心自问，向天反责，我在囹图之中曾经一遍一遍地问过：如果汉武大帝刘彻重活一遍，他会不会依然举全国之力，剑指塞北，兵发大漠，立志一雪前朝国耻？是不是还会激荡着壮士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的冲天豪情？我每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他照样会！他依旧有！但也会依旧颁发《轮台昭己罪》。这是一个男人的心志过程，不是历史学家的评判过程。如果，我还能重新来一次，我也照样会仍然选择去当一个私营企业家。我不后悔，我也没有后悔过。有的时候，一个令人骄傲的，荣耀的回忆，会变得一文不文，毫无价值，毫无意义。倒是那些铭心刻骨的，贫穷潦倒的，众人离弃的孤独日子，会让人产生一种很甜蜜，很温馨的情怀。但是，自我安慰的回忆之后，更是空虚无聊，温馨情怀的感受后，也会是淡然无味。大概就是因为，人生最没有价值的事情，就是平掷光阴，浪废岁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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