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西安 第一监狱里（2）
目录：从知青到中南海秘书：黑月亮| 作者：零下| 类别：历史军事
钟磊是被判信用诈骗罪与非法集资罪，两罪并判：无期刑期。他已经服刑五年零三个月又六天。钟磊在监狱里做得最多的就是不停地看书和坚持锻炼身体。用他的话说是：“我现在是六十岁的年龄，五十岁的身体，四十岁的肌肉，三十岁的心脏！”他还说，“我这个无期徒刑是个随时可以变动的数字，他绝对不会老死在第一监狱里的。他对每一个狱友都说：“我会出去的，很快就会出去的，我还有许多重要的事情做，我要重振一番事业”不知道为什么，这事特别奇怪：狱警们都认为他在说胡话，说疯话。但是，监狱里所有的犯人却都坚定地相信钟磊能做到――而且认为他绝对能做到。
监狱长在门口热情地迎接朴素。监狱长告诉朴素，省长让秘书一早就打电话过来，要他好好接待朴素，必须满足朴素所有的指示和要求。
监狱长边带着朴素朝监狱里走，边介绍说：
“钟磊啊，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犯人，当了三十年狱警。特立独行，桀骜不训。刚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外星人，几乎不和其他犯人交流说话，脸上好象不会笑似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读书写作，床底下的木箱里手，写得手稿已经放满了。后来啊，慢慢好了，和所有的犯人相处极好。许多犯人都向他请教炒股买房，投机嫌钱的经验。其实，钟磊这个人还是很乐观的，判个无期徒刑，他根本没有在乎，整天还嚷嚷快要出去了。最近不知因为表现好，还是案子里出过误差，听说要改判为十六年了。只有一件事，让他最伤心，就是他的儿子每个礼拜天的晚上从美国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都会泪流满面”
朴素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他感觉这次选择与钟磊见面是非常正确的，会和与谭北进，肖建业的见面一样，肯定大有收获。
监狱长已经把朴素与钟磊谈话的地点安排在他的办公室里。朴素婉言谢绝了。
朴素认为那样不太合适。在监狱长办公室的大沙发上，作为犯人的钟磊，一定会感到情绪禁锢和讲话拘束。监狱长的办公室，从来就是一个用来教训和管理犯人的地方，是一个“好人”与“坏人”黑白分明的地方。
“钟磊，他现在在哪里？”朴素转身问监狱长。
“他在，在那――”
监狱长从二楼的窗户向外指了指。朴素顺着手指看见，宽阔的操场边的篮球场一角，那里独自坐着一个人。
“坐在记分牌下的就是钟磊。”监狱长告诉朴素。
“那么，我去找他吧，你别管了。”
没等监狱长来得及应答，朴素就快步走出监狱长的办公室，下了楼梯向篮球场走去。
在朴素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钟磊不是一个犯人，更不是一个罪人。对钟磊这种人，朴素怀着一种难言名状的尊重感和钦佩感。
上午九，十点钟的初春阳光，和煦明亮，空气也变得湿润和温暖起来。当朴素走到钟磊跟前时，钟磊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用一种警觉中带着傲慢的目光打量着朴素――
今天一早，钟磊就被监狱长告知：有北京的大人物要找他说话。具体谈什么？监狱长没说。当然，钟磊就不知道，其实监狱长自己也不知道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他只是用很凶很厉的声音对钟磊说：
“记住，谈什么都行，就是别谈我一号监狱里的事情。多说一句话，我加你一年刑！”
当时，钟磊没有回答监狱长的话，只是高高地昂起他那花白的，骄傲的头颅。
朴素迈着大步很快就走到钟磊的身旁。
“你好！钟磊。”朴素主动地伸出手。
“你好！你是――”钟磊握住朴素的手，脸上充满疑惑。
钟磊身材高大魁梧，使得朴素不得不仰起脸，才能仔细地看着钟磊那张轮廓分明的四方脸，还有那北方汉子的特有的浓眉大眼。
“我叫朴素，是从北京专门来看望你。”
“朴素？”钟磊的表情在说：我不认识你啊？
“噢，我是李荣祖的秘书，是他让我来看你的。”朴素补充了一句。
“啊！李荣祖的秘书，从中南海里来的――”
钟磊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闷而又惊喜的感叹。原来，监狱长说得北京来的大人物，就是这位国务院领导的秘书！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俩人握住的手已经松开了，但四目仍然相视着，陷入无言的沉默之中。
“你的身体好吗？”
朴素主动打破沉默。他是在明知故问。初春的风中，钟磊囚衣单薄，但脸色红润。朴素的身体却被厚毛衣和外套紧紧地裹着。
“谢谢朴秘书，我很好。”钟磊还是把朴素的话作为是亲切的问候。他对朴素说：
“进来半年，身体就不臃肿了，一年后，啤酒肚全没有了，两年后，血压也不高了，血脂也正常了。天天吃最普通的饭菜，喝大锅菜汤，远离灯红酒绿，生活正常有节奏，虽是精神的囚徒，但也是自己身体的福份啊！”
“生活习惯吗？”
“你说在这里的生活？在这里，所有的习惯都是被强迫制造出来的，要不怎么叫什么犯人啊？最初是制造出痛苦，不平，忿恨和冤曲，后来制造出孤独，寂寞，冷漠和死板，再后来，又制造出平静，反思，无畏和淡然最后，我找到一种大墙内的快乐：读书！读书真得很快乐，很快乐，尤其是一个囚犯读书。一个自由的人与一个没有自由的人，在书中找到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钟磊看起来很健谈，而且声音宏亮。他的话语中，有一股让人随时能兴奋的煽动感和鼓惑力。这让朴素很高兴，他最担心的就是钟磊一言不发。他对钟磊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钟磊脸上流露的神情，几乎和肖建国当时听到朴素说明来意时一模一样：惊喜，感慨，无奈，愤怒而又痛苦。
“咱们边走边聊，好吗？你瞧，多好的阳光啊！”朴素微笑着邀请钟磊。
钟磊显得非常乐意。
于是，他们俩并肩在操场的跑道上走着谈着。
金灿灿的，明晃晃的阳光在他俩的头顶上闪耀，把一个高大魁梧的和一个消瘦细长的影子缩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小。
在他们俩身边的监楼里，一扇扇黝黑的玻璃窗后面，有许多双眼睛的瞳仁跟着他俩的脚步也在慢慢地移动着。
接着，就产生了一段精彩的谈话――一段阳光下散步者的谈话――一个犯人与一个中南海秘书的谈话。形象的说，他们的这场没有准备的，仓促的谈话，更像是一场演讲：犯人是演讲者，而中南海的秘书则是听众。
当然，这正是朴素不辞辛劳，行程千里到监狱里来，最希望听到的，最需要听到的，最愿意听到的演讲。
“朴秘书，想必你来见我之前，一定知道我的情况，是吗？也一定知道，至今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罪，对吗？”
钟磊的话极其坦率。
朴素点了点头。
“开庭审判我的那天，全国有三百多家媒体的记者旁听，谷歌中输入钟磊的名字，相关的咨询项目就有十五万条之多，以我的经历为题材写的书，不下十几本。至于那些报告文学，新闻，评论哎，那更是不计其数。我敢说，我钟磊是中国三十年改革开放中最有争议的私营企业家。”
朴素边走边说：“是的，是的。”
“我的罪名是：诈骗！也就是说，我是一个骗子。所以，他们就把我与那些人关在一起，小偷，抢劫犯，杀人犯，吸毒犯我先后转过三个监狱。监狱里什么人都有啊，惟独没有一个卸任的中央领导与现任的中央领导的儿子女儿，从来都没有！新的老的都没有！难道他们不犯法，个个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是的，他们永远犯错误，但永远不犯法。法律永远是百姓头上的云彩。朴秘书，你们高高在上，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骗子吗？你们见过骗子是什么样的吗？让我来给你描述一下吧！
“当下的中国，各地都盛产骗子。北京的骗子，上通中央领导，下到基层派出所都认识，能办的事情，大到升官发财，小到嫖娼被抓，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他们肯定是以某位重要领导的亲戚或者亲信的面貌出现的，而且办的都是大事，从政府拨款到副厅级升正厅级，当然也可以办到副省级升正省级。处级干部的提拔不要找他，事情太小了。专用紧俏物质的批文，土地、矿山、车皮、反正什么难搞，他就有什么。一次，有人给我安排了一个中央常委的侄子，他张口就说：‘讲吧，想要干什么？北京城里没有我办不成的’。我说：‘我给你一千万，你把城楼上的像换成我爹的像’。他楞了半天，再不敢吭声。你是上海人，上海的骗子不比北京少。上海的骗子一般都是以有钱人的面目出现的，皮鞋领带，西装革履。不是什么国际公司中国代办处的首席代表，就是某某基金的投资管理人，而且，在上海腔的普通话里一定要夹几句洋文，开口就是下几千万美元的定单，或者数亿美元的投资。不过，你得先付好处费。上海骗子素质高，文化水平高，专业用语很到位。”
监狱长在门口热情地迎接朴素。监狱长告诉朴素，省长让秘书一早就打电话过来，要他好好接待朴素，必须满足朴素所有的指示和要求。
监狱长边带着朴素朝监狱里走，边介绍说：
“钟磊啊，我从来没见过这种犯人，当了三十年狱警。特立独行，桀骜不训。刚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外星人，几乎不和其他犯人交流说话，脸上好象不会笑似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读书写作，床底下的木箱里手，写得手稿已经放满了。后来啊，慢慢好了，和所有的犯人相处极好。许多犯人都向他请教炒股买房，投机嫌钱的经验。其实，钟磊这个人还是很乐观的，判个无期徒刑，他根本没有在乎，整天还嚷嚷快要出去了。最近不知因为表现好，还是案子里出过误差，听说要改判为十六年了。只有一件事，让他最伤心，就是他的儿子每个礼拜天的晚上从美国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都会泪流满面”
朴素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听着。他感觉这次选择与钟磊见面是非常正确的，会和与谭北进，肖建业的见面一样，肯定大有收获。
监狱长已经把朴素与钟磊谈话的地点安排在他的办公室里。朴素婉言谢绝了。
朴素认为那样不太合适。在监狱长办公室的大沙发上，作为犯人的钟磊，一定会感到情绪禁锢和讲话拘束。监狱长的办公室，从来就是一个用来教训和管理犯人的地方，是一个“好人”与“坏人”黑白分明的地方。
“钟磊，他现在在哪里？”朴素转身问监狱长。
“他在，在那――”
监狱长从二楼的窗户向外指了指。朴素顺着手指看见，宽阔的操场边的篮球场一角，那里独自坐着一个人。
“坐在记分牌下的就是钟磊。”监狱长告诉朴素。
“那么，我去找他吧，你别管了。”
没等监狱长来得及应答，朴素就快步走出监狱长的办公室，下了楼梯向篮球场走去。
在朴素的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钟磊不是一个犯人，更不是一个罪人。对钟磊这种人，朴素怀着一种难言名状的尊重感和钦佩感。
上午九，十点钟的初春阳光，和煦明亮，空气也变得湿润和温暖起来。当朴素走到钟磊跟前时，钟磊不由自主地站起身，用一种警觉中带着傲慢的目光打量着朴素――
今天一早，钟磊就被监狱长告知：有北京的大人物要找他说话。具体谈什么？监狱长没说。当然，钟磊就不知道，其实监狱长自己也不知道谈话的内容是什么。他只是用很凶很厉的声音对钟磊说：
“记住，谈什么都行，就是别谈我一号监狱里的事情。多说一句话，我加你一年刑！”
当时，钟磊没有回答监狱长的话，只是高高地昂起他那花白的，骄傲的头颅。
朴素迈着大步很快就走到钟磊的身旁。
“你好！钟磊。”朴素主动地伸出手。
“你好！你是――”钟磊握住朴素的手，脸上充满疑惑。
钟磊身材高大魁梧，使得朴素不得不仰起脸，才能仔细地看着钟磊那张轮廓分明的四方脸，还有那北方汉子的特有的浓眉大眼。
“我叫朴素，是从北京专门来看望你。”
“朴素？”钟磊的表情在说：我不认识你啊？
“噢，我是李荣祖的秘书，是他让我来看你的。”朴素补充了一句。
“啊！李荣祖的秘书，从中南海里来的――”
钟磊从胸腔中发出一声沉闷而又惊喜的感叹。原来，监狱长说得北京来的大人物，就是这位国务院领导的秘书！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
俩人握住的手已经松开了，但四目仍然相视着，陷入无言的沉默之中。
“你的身体好吗？”
朴素主动打破沉默。他是在明知故问。初春的风中，钟磊囚衣单薄，但脸色红润。朴素的身体却被厚毛衣和外套紧紧地裹着。
“谢谢朴秘书，我很好。”钟磊还是把朴素的话作为是亲切的问候。他对朴素说：
“进来半年，身体就不臃肿了，一年后，啤酒肚全没有了，两年后，血压也不高了，血脂也正常了。天天吃最普通的饭菜，喝大锅菜汤，远离灯红酒绿，生活正常有节奏，虽是精神的囚徒，但也是自己身体的福份啊！”
“生活习惯吗？”
“你说在这里的生活？在这里，所有的习惯都是被强迫制造出来的，要不怎么叫什么犯人啊？最初是制造出痛苦，不平，忿恨和冤曲，后来制造出孤独，寂寞，冷漠和死板，再后来，又制造出平静，反思，无畏和淡然最后，我找到一种大墙内的快乐：读书！读书真得很快乐，很快乐，尤其是一个囚犯读书。一个自由的人与一个没有自由的人，在书中找到的东西是完全不一样的”
钟磊看起来很健谈，而且声音宏亮。他的话语中，有一股让人随时能兴奋的煽动感和鼓惑力。这让朴素很高兴，他最担心的就是钟磊一言不发。他对钟磊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钟磊脸上流露的神情，几乎和肖建国当时听到朴素说明来意时一模一样：惊喜，感慨，无奈，愤怒而又痛苦。
“咱们边走边聊，好吗？你瞧，多好的阳光啊！”朴素微笑着邀请钟磊。
钟磊显得非常乐意。
于是，他们俩并肩在操场的跑道上走着谈着。
金灿灿的，明晃晃的阳光在他俩的头顶上闪耀，把一个高大魁梧的和一个消瘦细长的影子缩得越来越短，越来越小。
在他们俩身边的监楼里，一扇扇黝黑的玻璃窗后面，有许多双眼睛的瞳仁跟着他俩的脚步也在慢慢地移动着。
接着，就产生了一段精彩的谈话――一段阳光下散步者的谈话――一个犯人与一个中南海秘书的谈话。形象的说，他们的这场没有准备的，仓促的谈话，更像是一场演讲：犯人是演讲者，而中南海的秘书则是听众。
当然，这正是朴素不辞辛劳，行程千里到监狱里来，最希望听到的，最需要听到的，最愿意听到的演讲。
“朴秘书，想必你来见我之前，一定知道我的情况，是吗？也一定知道，至今我并不认为自己有罪，对吗？”
钟磊的话极其坦率。
朴素点了点头。
“开庭审判我的那天，全国有三百多家媒体的记者旁听，谷歌中输入钟磊的名字，相关的咨询项目就有十五万条之多，以我的经历为题材写的书，不下十几本。至于那些报告文学，新闻，评论哎，那更是不计其数。我敢说，我钟磊是中国三十年改革开放中最有争议的私营企业家。”
朴素边走边说：“是的，是的。”
“我的罪名是：诈骗！也就是说，我是一个骗子。所以，他们就把我与那些人关在一起，小偷，抢劫犯，杀人犯，吸毒犯我先后转过三个监狱。监狱里什么人都有啊，惟独没有一个卸任的中央领导与现任的中央领导的儿子女儿，从来都没有！新的老的都没有！难道他们不犯法，个个都是遵纪守法的良民？是的，他们永远犯错误，但永远不犯法。法律永远是百姓头上的云彩。朴秘书，你们高高在上，你们知道什么是真正的骗子吗？你们见过骗子是什么样的吗？让我来给你描述一下吧！
“当下的中国，各地都盛产骗子。北京的骗子，上通中央领导，下到基层派出所都认识，能办的事情，大到升官发财，小到嫖娼被抓，无所不能，无所不通。他们肯定是以某位重要领导的亲戚或者亲信的面貌出现的，而且办的都是大事，从政府拨款到副厅级升正厅级，当然也可以办到副省级升正省级。处级干部的提拔不要找他，事情太小了。专用紧俏物质的批文，土地、矿山、车皮、反正什么难搞，他就有什么。一次，有人给我安排了一个中央常委的侄子，他张口就说：‘讲吧，想要干什么？北京城里没有我办不成的’。我说：‘我给你一千万，你把城楼上的像换成我爹的像’。他楞了半天，再不敢吭声。你是上海人，上海的骗子不比北京少。上海的骗子一般都是以有钱人的面目出现的，皮鞋领带，西装革履。不是什么国际公司中国代办处的首席代表，就是某某基金的投资管理人，而且，在上海腔的普通话里一定要夹几句洋文，开口就是下几千万美元的定单，或者数亿美元的投资。不过，你得先付好处费。上海骗子素质高，文化水平高，专业用语很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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