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五章、阴差阳错（六）

    明烛应道：“西天地奇经八脉被家师震断，按理说该当成为废人，如今他今又横行天下，想来定是某位仙医圣手替他续接了经脉，而如此神医，江湖上寥寥无几。李仙医冠绝医道，对江湖中能续接经脉者定然知晓，因此家师嘱我相询一事，这世上到底有几人能续接断经碎脉，其中谁最有可能施救于西天地？”

    青老听了这话，蓦地神色黯然，连叹了三声气。明烛道：“前辈为何连声叹气？莫非你知道是谁救了西天地？”

    青老怔忡片刻，忽回头道：“你两个到外面去。”丑儿和金漫妮正站在门口，听得入神，青老忽下命令，丑儿只好带着金漫妮往外走去去，走出几步又折返回来，伏在墙壁上偷听。忽听青老厉道：“丑儿，你敢违我命令？”丑儿不敢再逗留，连忙带上金漫妮，向外行出。

    明烛听着二人脚步声越去越远，奇道：“为何要将他二人喝走？”

    青老道：“事关先师名声，我怕他二人听见后传扬出去，若先师名声遭毁，我死之后，还有何面目到九泉之下去见他老人家？”

    明烛听了此话，又看一眼灵位上的“罪人”二字，霎时间猜到了七七八八。

    果听青老深吸口气，叹息说道：“燃灯大师顾虑的是，只是他断不会想到，那位续接西天地奇经八脉的医者，不是别人，正是先师，先师也是因此而死的。”

    明烛虽然猜到，可听青老确切说出时，仍颇有惊色，略带怨责道：“仙医既知他是十恶不赦的大魔头，为何还要替他接好经脉，助他作恶？”

    青老道：“先师并不知他是西天地，如若知道，便是碎尸挫骨，也断不会施救于他。先师姓李，师从北海神医，当年与他一同拜入师门的还有一位师妹，也就是我师叔，名叫杜池瑶。先师一生爱慕杜师叔，却始终得不到师叔之心，师祖仙逝后，师叔便自立门派，以避开先师。先师数度追求而不得，终于心灰意冷，二十五岁时便归隐江湖，寥居在此。”

    明烛不由问道：“救西天地一事，和前辈的师叔还有关系么？”

    青老道：“自然有关系，师叔虽为女子，却生性好强，一辈子想在医术上超越先师。先师隐居后，每逢四月十五，师叔都会派一名姓蓝的弟子携病人前来，与先师比斗医术。先师同样好强，每年准时备好病人，师叔是派弟子前来，先师不肯占便宜，便收了我入门，让我每年出面对敌。我头脑不够聪慧，蓝师姐带来的病人我都治好了，可我挑选的病人却也从未难倒过蓝师姐，四十年间，每年都是平手，从未分出胜负。三年前的四月十五，师叔忽亲携一苍老病人前来，先师不料此生还能见到师叔，那日借故躲进石屋中，我偷偷去瞧，见他又是欢喜，又是不安。先师一见到师叔本人，四十年来的好胜争强之心顿时没了，不再打算医治那位病人，径直向师叔认输。师叔顿时着急起来，说了许多话，都是求先师施以救治之类。师叔从不开口求人，先师听她相求，立时心冷，知道这病人多半是她心爱之人。先师不忍见师叔忧急伤心，眼见这是情敌，内心虽痛，却终于答应下来，一把脉，却惊讶发现，这苍老病人浑身上下经脉寸断，一股刚猛内力在他体内流转，将他全身七百二十处穴位尽数封死。先师心惊不已，此人看来已年过六旬，日日受此大劫折磨，竟能活而不死，虽然沉默不言，却眺赏天地，面含微笑，此等广博胸襟，先师即便隐居四十年，尚自愧不如，因此收了轻蔑之心，决意将他治好。

    “先师研想十日，方才想出解救办法，此人浑身穴道被刚猛内力所封，要想续接经脉，须先击破这层封穴内力。先师以铁钉涂以鹤顶红之毒，钉入他浑身一百零八处要害穴位，以外力融合毒攻，终于击破内力包裹。再从死尸口中取出尸涎，死尸之所以吸允人血，全因这尸涎所致，将这人头顶百会穴刺破，涂抹尸涎，引全身血液流至头顶，疏导而出，他体内的刚猛内力，也随鲜血导出，而血液从经脉中流过，碎断多年的经脉也被重新激活。只是先师不敢放尽他全身血液，否则他便死了，因此一小部分刚猛内力便留在了他体内。接着内服外敷，佐以半年之功，终于他体内奇经八脉重新生长愈合。先师惊叹不已，原本依他估算，至少需五年方可愈合经脉，不料这人天生奇骨，五年之功半年便成。治愈此等奇症，古来罕见，先师呕心沥血，终见成果，可还未来得及高兴，这人突然暴起，他经脉方愈，便生出其高内力，一招之内便将先师与我制服，言道：‘自逍遥水阁而还，我困顿二十二年，今日方得重见天日，可世间有你这等神医，我若杀伤一个，你便救治一个，如何是好？”话音一落，便将先师双目挖去，若是折断手脚，先师尚能治愈，可废去双目，如何能够愈合？他将先师双目抛入崖下，多半还有一丝感恩之心，是以留下先师与我性命，带上师叔飘然而去。先师听他说话，方知他是当年的大魔头西天地，先师阴差阳错将他治愈，已成天下罪人，思前想后，终于趁我外出采药之际，在这间石屋中自缢身亡。他死前亲手刻下灵位，自称罪人，又遗书一封，令我将他尸身挫骨扬灰，弃于粪池之中，以稍缓所做罪孽。我不忍如此，终于违背遗命，将他尸骨葬在峰顶仙樟树下，只盼先师能安息长眠。而先师续接西天地经脉一事，只有我与师叔知道，丑儿虽经历此事，但他不知那人是西天地。三年来我对此事守口如瓶，早晚祈祷，只盼西天地惜乎经脉续接不易，不要再度为祸江湖，也好减轻先师罪孽。可终于不幸，一月前江湖传来噩耗……二十五年前西天地为祸中土，倾天下之力方才将他制服，而今他重出江湖，凶残程度比起当年犹有过之，真不知还能否将他阻止，如若不能，让他聚合道家三十六件至宝，天下无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