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点小说网 阴阳使与一百单八鬼 正文 第十四章

正文 第十四章

目录:阴阳使与一百单八鬼| 作者:跃进三哥| 类别: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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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思举正睡得香甜,被一阵喜鹊的叫声吵醒。他揉揉眼睛爬起来,走到外边。太阳已经升得老高。这地窨子就是差劲儿,对白日的感受太迟钝。杨思举扬扬手,四五只花喜鹊从小窝棚,也就是宁老五的坟上飞起,飞到西边几座坟尖儿继续鸣叫,长尾巴一翘一翘的。这榆坨子上有好几窝喜鹊,还有两窝臭咕咕鸟。杨思举并不招惹它们。杨思举记着宁老五的话,对西边坟地很谨慎。

    杨思举走到小窝棚跟前,向着四周的大草甸子望了一圈儿。突然,他的眼光停在了老徐大泡底那一片花海上。那里有两个黑点儿在移动。有人!他警觉起来。职责所使,他拎上镰刀,直奔老徐大泡底。

    老徐大泡底是榆坨子北面一块老大的甸子。中心是一个小湖一般弯肚儿形的大泡子。大泡子四周是平展展的草原。这块大甸子被几个沙坨子围着:南边是榆坨子,西边和北边是马尿骚坨子,东边是两半儿坨子。大泡子的东端连着一条河沟,就像弯肚儿扯出的一根肠子,将东边一个挺长的沙坨冲成两半儿,所以这个坨子就叫两半坨子。水小的年头儿,大泡子与河沟断流;涨大水时,南、西、北三面都有沙坨子挡着,嫩江水一时半会儿进不来。等到两半儿坨子东边那些沟沟叉叉都灌满了水,水才从两半坨子中间那条河沟倒灌进老徐大泡底。因为水进的慢,所以老徐大泡底的甸子曾多次被开垦成农田。生产队时,泡子四周都是麦地。一般年头儿,七八月份涨大水时,麦子已经成熟。赶紧收割、抢运,等到大水从两半儿坨子中间灌进来,麦子已经抢收完。十年总有六七年能有收成。这里土地油黑肥沃,是种田的好地方。但是自从生产队解体后,再没有人上这儿来种地。原因很简单,这里离家太远,二十多里地,耕种、看护、收运都很困难,需要付出许多辛苦。

    老徐大泡底是个神奇的地方。中央大泡子里鱼贼厚,大黑鱼、大鲶鱼可以长到几十斤重;一斤以上的鲤鱼、鲫鱼、鳌花,一群一群的,寻常见。大泡子四周的甸子上没有塔头沟,平展展的,长的草一年一换。如果上一年长的是小叶樟,那么下一年可能长三棱草,有一年长了一泡底苘麻!比种的都纯。今年长的全是水蓬花,清一色的,没几根杂草。

    水蓬花也叫蛤蟆腿,椭圆形的大叶,小蒲扇一般;中空的枝干,一节一节的,就像竹子一样;粉红色的穗形花串,一嘟噜一嘟噜挑满枝桠,粉红得无边无沿,一眼望去,花海一般。在这里,大自然将他的造化之能发挥得淋漓尽致。杨思举想,不可思议,真是不可思议。这是怎么回事呢?只能说是上帝的安排。草木让他一茬一茬生长到草原,人让他一茬一茬来到人间。什么80后、90后,哪一茬人都有很多相似点。上帝是总调度,哪些人让他风调雨顺,哪些人让他命途多舛,早已排定。造物主老天爷于高天之上笑看凡尘,以此显示他主宰万物的手段是何等的变化多端。

    杨思举穿行在花海中,头上肩上落满了花粉。两米多高的水蓬花,密密匝匝。水汽闷在里边,阳光照在外边,就像蒸笼一般。杨思举浑身汗湿,透不过气来。他奔着在榆坨子上选好的方向一直向前走。终于走出了花海,走进了一块空地。眼前霎时敞亮了。这空地是刚割出来的,两个人还在弯腰割着,但是他们割的不是水蓬花,是小麦。

    真没想到,在大泡底无边无际的水蓬花甸子中,竟有人种了这么大一块小麦!黄展展的一大片,足有十多亩。这是谁家这么有心眼儿?

    割麦子的是母女俩。从背影看很眼熟,再一细看,杨思举十分欣喜,有如他乡遇故知。便乐颠颠地跑上前,喊道,六婶儿!割麦子的正是吴六婶儿。他正埋头割麦子,突然听到一声喊,便激灵抬起头。一看是杨思举,就笑着骂道,你这冒失鬼,吓我一跳!然后,直起腰,将头发向耳后理了理,擦了一把汗。和她一同割麦子的是她的小女儿吴凤娆。吴凤娆见杨思举来了,便停下刀,走到一个麦捆前,从麦捆上拿起一件长袖外衣套到身上。她方才只穿了一件背心儿,裸露着挺大一块膀根儿。吴凤娆比杨思举小四岁,没念过几天书,小学还没念完,因为得了一种怪病,经常休克,就辍学了。小时候由姐姐吴凤娇带着,也总和杨思举在一块玩儿,大家都很熟络。现在也是二十多岁的大姑娘了。

    吴六婶儿说,我们种麦子时,这甸子还是公家的,与许四儿没关系。许四儿承包甸子后,我们也跟许四儿说了,明年若再种的话,给他承包费。

    没等杨思举说话,吴凤娆抢着问,思举哥,你该不会是来管我们的吧?

    杨思举挺不好意思,赶忙说,哪里,哪里,当然不是,我只是过来看看。

    看看?有什么好看的?吴凤娆嘴快,不让人,若没啥事就帮着割麦子吧!

    杨思举笑了,说,好好,我正闲着难受。于是脱掉外衣只穿背心儿,挥起镰刀就割麦子。吴六婶儿嗔骂了吴凤娆两句,但是并没有制止杨思举。杨思举挥舞镰刀,刷刷刷,一眨眼就放倒了一大片,完了再回头捆上捆儿,将捆好的麦捆穗朝上根朝下立在地上。一排排麦捆儿就像一队队列操的士兵。活干得十分利索。吴六婶便啧啧赞叹,说,还是男孩子呀!干活就是比女孩子强。杨思举说,我以前割过麦子。

    吴六婶儿问,看甸子这活还行吧?轻闲,挣的也不少。

    杨思举说,还凑合吧。也没别的可干。

    吴六婶儿说,就是岁数太小点儿。

    杨思举明白吴六婶儿话里的意思,就说,没事儿,我不小了。

    吴凤娆说,是呀,不小了。明年你也在这大泡底开块地,一边看甸子,一边种小麦,反正许四儿也不一定知道。

    杨思举说,那怎么行,那相当于执法犯法。

    吴凤娆说,屁法呀?这甸子本来就不该是他的。我看你就是懒。

    吴六婶儿赶忙嗔骂、制止吴凤娆。说别胡咧咧!你一个姑娘家家的,知道什么?又转身对杨思举说,别跟她一样的,不懂事。杨思举就嘿嘿乐。

    过了一会儿,杨思举问,六婶儿,凤娇,她现在在哪呢?

    一提吴凤娇,吴六婶儿就像被触到了伤疤。她叹了一口气,停下了镰刀,直起腰来。脸色一下子变得又愁苦又倦怠。说,我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呀!毕业后就说和同学去南方。到南方后,总共来过两封信。一封说有朋友在西安那边帮她找了活,她要去那边看看。一封说钱不够用,跟我要钱。再就没信儿了!你说这又半年多了,一个女孩子,能不能出啥事呀?

    杨思举说,不能吧,不是有同学还有朋友吗?

    吴六婶儿说,不好说呀,这年头儿,亲爹亲妈还骗呢,别说同学朋友了。

    杨思举说,不至于吧。这句话一出口,他自己都觉得言不由衷,没有底气。其实,他对吴凤娇的担忧,他对吴凤娇的思念,不亚于吴六婶儿。他们是什么关系呀?他们是同学,他们是朋友,他们还是恋人。这种恋爱关系虽然没有挑明,但是两个人早已是心有灵犀一点通了。从学前到小学,他们青梅竹马;从初中到高中,他们一路同行;上大学后,他们没能考上一个学校,但是同在省城,节假日经常见面,平日里书信传情。他特别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把这层纸捅破!总觉得就在身边,总觉得就像一家人,不忙。结果到了毕业这一年,一下子就乱套了,严酷的现实摆在每个人面前。迫于生计,大家都很实际,先工作后生活。本来他们可以同去一个地方,但是因为所学专业不同,在选择城市时,他们意见不一致,就各自跟同学走了。但是两人并没有掰脸,商量好谁先站住脚,就告诉一声。没想到,一年多来都不如意,又都没有手机,天各一方。沟通很难,就断了消息。吴凤娇现在啥样?他平安吗?他如意吗?杨思举也确实担忧。杨思举特别恨自己,恨自己当时太幼稚。什么专业不专业的,干什么还不是干呢!现在看甸子,和所学专业有什么关系?

    杨思举责备着自己,吴六婶儿打断了他的沉思。吴六婶儿说,当初就不该让她念这个书啊!一个女孩子,念什么书啊!找个好婆家嫁了算了。这书念的,高不成,低不就,白花了好几万块钱。你说,有这好几万块钱干啥不好!

    一直在一边听着的吴凤娆,也插嘴了。她说,就是嘛,念个破大学,南北二屯跑,还得我们给她拿路费。看人家刘大颖子,高中没毕业就上大连了,现在都升领班儿的了,月月给家邮钱。吴凤娆的话说得挺刻薄,但是好像没多大力气。杨思举看看她,她脸色发白,淌着许多汗。她是不是不舒服?杨思举没敢问。

    见杨思举不吱声,吴六婶儿又针对性很强地问,你说你们的书是不是白念了?有啥用?杨思举张了张嘴,他想跟这娘俩讲讲道理,想借一些狗屁专家的理论,跟他们说一说什么人口素质了,什么精神追求了,以及什么人才了,国情了,等等等等,但是他不能说。他知道,这太背离他们的生活,背离他们的思想,甚至背离这个社会。于是他就不吱声。

    大家都不吱声了,都默默地割麦子。割着割着,杨思举突然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便抬头去看。呀!是吴凤娆。吴凤娆哼哼着,脖子硬邦邦地向后背着,正在倒下去。杨思举赶紧扔掉镰刀,一边跑过去扶她,一边喊吴六婶儿。吴六婶儿不慌不忙地放下镰刀,然后在水蓬花遮出的一小块阴凉地上,铺上一件衣服,让杨思举把吴凤娆抱到上面,平躺着。说,没事儿,一会儿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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