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22章

目录:阴阳使与一百单八鬼| 作者:跃进三哥| 类别:历史军事

    回到榆坨子,一踏上坨坡,杨思举就看到一座比较高大轩敞的屋宇前,聚了一堆人。他们有的站着,有的蹲着,都安安静静地看着他。杨思举知道那高大轩敞的屋宇是邬瞎子家,宁老五曾经告诉过他。杨思举没有说什么,也安安静静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回到地窨子中。杨思举没有丝毫睡意。他趁兴将大丫儿的招魂幡扛出来,立到前夜所见老马的附近。一切都做完了,杨思举仍无睡意。他便从行李中抽出竹笛,用唾沫沾上膜儿,然后坐到窗前,吹起了笛子。笛音悠悠,使榆坨子的夜更沉静了。

    22

    马嵬山前一溜坡,大大小小尽是坟窝。新坟旧坟都是有啊,新坟倒没有旧坟多。这边埋的是汉高祖,那边埋的是萧何••••••

    杨思举每天起床后,走到外边都先看一眼西边那些坟包。每当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坟包,杨思举就会想起这几句不知是什么时候从哪里听来的旧歌。这歌唱的是不是真实情况,马嵬山前埋没埋汉高祖,埋没埋萧何,他也没考证。但是“他生未卜此生休”的杨玉环,“宛转蛾眉马前死”,不就死在“马嵬坡下泥土中”吗?马嵬毕竟是名山,那里葬的毕竟该是名人、贵人、风流人物。可是眼前这个榆坨子呢?在这里筑土为穴的都是些什么人?宁老五说过,他们大都是横死的、夭亡的、或者生命残缺、身体残疾的人,连祖坟都入不了的人。值得一提吗?真的渺小得不值一提。杨思举想,越是渺小的人,越是不值一提的人,越是应该关注。他暗暗下定决心,一定从宁老五那儿彻底弄清这榆坨子南坡埋着的所有秘密,和这里的每一个居民交朋友,将来也为这里所有的弱小者唱一首挽歌。

    今天他起来的挺晚。起来后他没有做饭,而是一改常规,违反了宁老五的告诫,来到西边的坟地里,走到他给大丫儿立的招魂幡前。他围着招魂幡转了几圈,自己也觉得可笑。只几片黄纸,就能招来大丫儿的魂吗?要么拔掉它?他摇摇头否定了自己。心诚则灵,先立这儿吧,以此表达自己的诚心和决心。他给招魂幡又做了一些加固,然后向坟地的纵深走去。他流连在坟地中,一座坟一座坟地看。根据每晚黄昏后宁老五的讲述,他已能认出几座坟了。他来到最高的那座坟前,坟新添过了土,坟尖儿上压了两张黄纸,坟前烧纸钱烧出了挺大一块黑地。他断定这是邬瞎子的坟。果然,黑地后边杂乱的蒿草中,一块半米多高的石碑立在坟边。上面刻着:恩人邬先生之墓。看看,宁老五所言不虚!这碑是谁立的?称邬瞎子为恩人,这里也一定有个秘密,哪天得问问宁老五。看完了邬瞎子的坟,杨思举又想起了那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咳嗽声,想起了大土篮子大土豆子这俩短命的胡子。宁老五说他俩就住在邬瞎子的房后,那么,他俩的坟一定在邬瞎子坟的后边了。他就绕到邬瞎子大坟的后边去看。邬瞎子高大的坟后,一个小坟包,已经塌陷。坟包的西北角一个小碗口粗的洞,从坟中道出。杨思举蹲下来,从洞口向坟里望。坟中已无空间,什么尸迹都没有,只有几块碎骨渣泛着黑碴,嵌在洞壁上。杨思举想要把坟洞给堵了,但是他马上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他想,这也许是那个精灵给冯家哥俩开的天窗吧!

    杨思举又回到邬瞎子坟前,一蹭屁股坐到邬瞎子的墓碑上。然后放眼整个榆坨子南坡,稀稀拉拉的坟包,有高有矮。艾蒿、铁杆儿蒿、山豆角、山土豆、野糜子等杂草填满了坟与坟之间的空隙。一些奇形怪状的疙瘩杨和歪脖子榆,就像一些衣衫褴褛的老者,弓腰驼背地趟着杂草,行乞在坟前坟后。这些树木和这里所埋的人一样,都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这就是命,命中注定的。杨思举想,凡事都应顺天应命,命中只有米,也别走遍天下去讨满升。其实这才是正常,人世间许多事儿是无法平均的。造物主创造万物,必有层次安排。他不会让所有树木都成栋梁,也不会让所有人都做皇帝总统。当然也会让所有的生灵都各得其所。比如说这里的树木,它也有它的作用。和草一起苫蔽坨坡,防风固沙;为鸟们提供筑巢歇翅的场所;为这里所埋的弱者遮荫挡风。杨思举由此想到了自己,自己也不是闲肉一块。这里就是上帝给自己安排下的工作间,自己首先要把甸子看好。其次呢,其次就是为榆坨子,为榆坨子的居民,那些安居在各个坟墓中的紫色魂灵,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儿。他突然产生了一个想法,那就是边看甸子边在榆坨子上植树,让榆坨子上树木成林。都栽什么树呢?他想,栽一些北京快杨,栽几道榆树墙,还要插一些柳条。让高大挺拔、柔美婆娑来综合一下这里的弯曲和僵硬。对了,也栽几棵杏树,待到打春阳气转,雨水沿河边时,杏花微雨里,吹笛到天明,寂寥时,独遣愚衷。但是,杨思举想,这些树绝不能像造风景林那样去栽,横成排竖成趟的,人的意志太强,他看不惯。他要栽的树,就是像疙瘩杨歪脖子榆一样的,随便插栽,也不修剪,让它们随意生长,自自然然。

    可惜,今年已错过植树季节,只能等待来春了。

    快中午了,杨思举回到地窨子,吃了点儿剩饭,就去巡甸子。下午三点多,他巡完了一圈甸子,绕回到榆坨子后山。站在老徐大泡底的边沿,看着平展开阔的大泡底。一眼望不到边的水蓬花,泛着无边的杏粉,散发着浓浓的馨香。这娇美的粉艳,一下子勾起了他对往事的思恋。他想起了吴凤娇,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牵挂和惆怅之情。惆怅之下,他又想起了吴六婶儿,想起了吴凤娆。孤儿寡母的割麦子,也不知割了多少。他抬头看看天,觉得天儿还挺早。于是抄起镰刀,走进花海,直奔花海中的麦地而去。

    麦地静悄悄的,吴六婶和吴凤娆今天没有来。怎么了呢?有事儿了?龙口夺食哪容许慢腾四稳?说不定哪天涨大水,就泡汤了。杨思举甩掉上衣,然后挥起镰刀,接着吴家母女割的碴就割起来。他边割边想,近几天,除了巡甸子,什么都不干了。全力以赴帮吴六婶儿家把麦子收完。他飞快地割着,挥汗如雨。不一会儿就割出了挺大一片。他将割下的麦子捆好,然后将捆好的麦子穗儿朝上根儿朝下立在地上,那一捆捆麦子就像列操的士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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