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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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湾四混”都是东北王张作霖统治时期的人。

    那个白脸大麻子姓薛，外号薛大麻子。此人胆大无比，身手不凡。他出生在太赉城。

    太赉城呈南北走向的长条形。纵二横八，二八一十六道街。是嫩江两岸方圆百里的一座中心城市。城中大十字街小十字街，市井繁荣，人烟阜盛，是两个热闹的商贸中心。皮商药贾、粮米贩子、牛马老客、以及衣匠鞋匠、肩挑小贩、打板先生，云集于此。临街店铺，鳞次栉比，参差排布。

    却说大十字街拐角处，有一爿杂货铺。小铺很小，只两间铺面。后边带一块空地。这就是薛家。薛大麻子就降生在这两间铺面的内室里。薛家几辈子人一直住在这里。他们一直有一个计划，等攒够了钱，将铺面扩建，向后面的空地延伸，扩建成前后两栋房。这样前边的做门市，后边的做仓库和住宅。可惜，薛家一直人丁不旺，势力不强，小本经营，钱一直攒不够。计划也就一直没能实现。铺面虽小，但是因为处于黄金地段，寸土寸金，所以其价值不可小觑。

    太赉城老爷多。凡是报号老爷的，都有不寻常的背景，势力强大。薛家小铺面的两边就有两个老爷，把薛家夹在中间。北边陈大老爷，南边段大老爷。两家老爷连年大兴土木，不断地对薛家进行蚕食挤压。尤其是陈大老爷，野心特大，恨不得把整个太赉城都占为己有。他早就盯上了薛家这两间铺面和后边的那块空地。

    陈大老爷先是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账房先生去与薛家交涉。以房换房。用软的一手谋求。账房先生来到薛家，说陈大老爷看在多年邻居的份上，可怜薛家，愿意以多换少，以大换小，想用城北的一所三间大宅兑换薛家的两间小店。

    薛大麻子的爹娘当然不能同意，说两间杂货店虽小，但是是祖上留传下来的，是薛家老少赖以生存的根本。换的宅院再大，不能开店，没有用处。说谢谢陈大老爷的美意，薛家心领了。

    这样的拒绝可以说比较得体，可是陈大老爷听着不舒心。他见软的不行，便玩起了硬的。陈大老爷有个弟弟在太赉城北大营当营长。陈大老爷就授意当营长的弟弟抓捕了薛大麻子的爹娘。硬说他家私通土匪。可怜薛大麻子的爹娘，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百姓，被严刑拷打，屈打成招。最后双双被定了死罪，在城南被斩首示众了。那年薛大麻子才七岁，被一个好心的店伙计救了出来，逃过了一劫。陈营长曾派兵四处搜寻，想要斩草除根，没有找到。从此，薛大麻子隐姓埋名，四处流浪。

    薛家的两间铺面被没收充公，接着由官府低价卖给了陈大老爷。陈大老爷如愿以偿。

    七岁的薛大麻子记住了陈家这笔血债，咬牙活下来。他逃出太赉城，到很远的地方乞讨。夜里就睡在人家的猪圈、柴垛里，饥寒交迫，艰难度日。到了十一岁时，他认了于大娘做干妈，这才有了一个落脚之地。从七岁到十一岁，他历尽坎坷，饱受磨砺，练就了他超强的耐受力和心狠手辣的性格。他心理阴暗，仇恨社会，报复心极强。

    于大娘也是穷苦人，没孩子。她可怜薛大麻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就收留了他。于大娘把他养到了十八岁，他执意要回太赉城。临行，他跪地给于大娘磕了三个响头，感谢干妈的养育之恩。然后毅然决然地回到太赉城，寻找报仇雪恨的机会。

    薛大麻子浑身是胆，腰别一把斧子，经常独来独往。在太赉城城里城外，抢劫，放火，什么都干。二十岁那年，他抢了一个皮货商，弄了好几百块钱。有了钱，他就可劲儿挥霍，下馆子，包剧院，泡妓女，啥道都走。

    有一天，他刚喝完酒，乘着酒劲，又来到了妓院。这个妓院叫藏春阁，很有名气，嫖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薛大麻子上这来，就是想过一把有头有脸的瘾。

    上了二楼，老鸨子叫出十几个窑姐，让他选。他选好了一个高个子女人，挺粉嫩的。他搂着女人向单室走，还没走几步就被叫住了。叫他的人是个当兵的，挺横。老鸨子很怕这个人，又点烟又递水，满脸绽笑地叫着马连长。十分殷勤。

    马连长叫住了他，腾腾腾几个箭步跨过来，照他脸上就抡过来一巴掌。嘴里还骂骂连声，说他妈的，老子没玩够的女人你也敢要？

    薛大麻子一歪头，躲过了巴掌。他刚想抽出怀里的斧子，一抬眼看到马连长腰间挎着盒子枪，便停住了。他知道，自己的斧子再快，也斗不过火枪。于是他哈哈一笑，说何必动怒呢，马连长？既然是你的女人，那就还给你吗！小人有眼无珠，请马连长海涵啊！说着就将自己怀里的女人大度地让了出来。

    马连长见他挺识相，便没再打他，骂骂咧咧搂着高个子女人进了一个房间。薛大麻子目送马连长的背影，两眼喷火，咬着牙槽骨骂道，我日你祖宗！

    薛大麻子只好另选了一个窑姐，走进了一个房间。这个房间紧挨着方才马连长进去的那个房间。上炕以后，他强打精神做完了事儿，便瞪着眼睛看天棚，心里恨得要死。隔壁马连长的事儿还没有做完，还在扑腾扑腾地折腾，女人一声一声地叫唤着。薛大麻子倾听着隔壁的动静，咀嚼着新仇旧恨。当兵的，陈营长，马连长，没他妈好人！他打听明白了，当年的陈大老爷已经搬到省城去了，而他的弟弟陈营长还在太赉城，据说已经当上团长了。这个马连长一定就是他的部下。好小子，老子正要收拾姓陈的，只差没摸清情况，今天先拿你开刀！也算给他姓陈的一个警告。他摸了摸衣服里包着的斧头，一股热血在周身奔涌。

    半夜以后，看门的、护院的都关门回房了，大茶壶【妓院里的杂役】也睡觉了，嫖客、窑姐也都折腾累了。整个妓院，楼上楼下，一片呼噜声。薛大麻子悄悄爬起来，穿好衣裤。他轻轻碰了碰身边的窑姐，窑姐睡的正香，没有丝毫反应。他便悄悄地下地，开开房门，蹑手蹑脚地摸进了隔壁。他在炕沿下站了一会，渐渐辨清了炕上躺着的两个人。那个四仰八叉，像一张兽皮贴在炕上的就是马连长。他凑到近前，照准马连长西瓜一样的圆脑袋就劈下了一斧子。马连长只啊了一声，就蹬蹬腿见了阎王。炕里那个高个窑姐被惊醒了，薛大麻子早有准备，还没等她喊出声，就用枕巾子堵住了她的嘴，然后用他们两人的腰带把她捆得结结实实。完了，他将马连长的盒子枪背在身上，又搜光了马连长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才离开妓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