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章

目录:阴阳使与一百单八鬼| 作者:跃进三哥| 类别:历史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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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思举病了,发烧,头疼,神情恍惚,浑身乏力。他强撑着身子过了一趟江,进了一次太赉城。他到话吧给许四儿许老板打电话,求许四儿再借给他两千块钱。然后他念给许四儿一个账号,让许四儿直接把钱打过去。这个账号就是吴凤娇信上写的,是他在吴家吃完饭又强迫自己看了一遍第二封信后记下的。他为什么给吴凤娇寄钱?他自己朦朦胧胧地感到有许多原因,但都说不太清。说不太清也无需说了,寄的就是一种心情。这种心情寄完了,他如释重负地回到榆坨子。回到榆坨子他就病倒了,病倒在榆坨子的小地窨子里,卧床不起,茶饭不思。甸子也无法巡了。他躺在炕上闭着眼睛挨时光。

    入夜,黄昏以后,宁老五来了。这是他第一次到小地窨子中来。他好像什么事儿都知道,他把手放到杨思举的头上,用五指爱抚地摩娑他的头发。从发根摩娑到发梢,边摩娑边说着一些自己的往事。说呀,在阳间的时候真好。大葱蘸酱吃小米饭,或者贴大饼子炖小鱼儿,或者蘑菇卤拌面条,真好吃!说呀,思举,我最爱吃蘑菇了。你知道吗?有一年我在莫乎来前怀看到一个大蘑菇,当时正在下大雨,我躲到下边背了半天雨,一点儿都没淋着。后来我把它拉回家,吃了半年!杨思举哭了,他哭着说,五太爷,你别说了,我不想听!我就想跟你一样,同冯家父子、同邬瞎子、同榆坨子的所有魂灵在一起,永远不去吃小米饭大饼子小鱼和蘑菇。宁老五对他笑了笑,不再理他。窸窸窣窣地披衣、穿鞋、下地,然后趿拉趿拉地走了出去。

    宁老五走了,屋里重归于寂静。蚊子嗡嗡嗡地在脸上飞,抽冷子就落下来叮一口,杨思举也懒的赶。他一会儿冷一会儿热,浑身酸疼,额头滚烫,身体沉沉地往炕上滩散。他好像管不了自己的头脸胳膊腿了,迷迷糊糊就要睡过去。这时,门吱地一声开了,一阵清风扑入,裹进丝丝脂粉香。杨思举慢慢睁开双眼,漫不经心地看,地下朦朦胧胧站着个女人。绝对是个女人,白色长裙,齐耳短发,轮廓分明。杨思举躺在炕上没有动,问,你是谁?

    我是闫秀清,江对岸太赉城人。女人很温和地回答。

    你找谁?

    不找谁,听说你病了,特意来看看。

    你为什么来看我?我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其实我们是邻居。

    邻居?杨思举已搞不清这邻居一词是什么含义了,他也无需搞清。女人的形象越来越鲜明。清清爽爽的一个女人,青春绰约,顶多二十几岁。手里提了一把卷着的油纸伞。穿的不是一般的长裙,是旗袍。旗袍紧绷绷裹着腰身,柳腰纤细,臀部高翘。素白的鸭蛋脸上,下巴尖尖。那脸型的长圆,那下巴的尖俏,酷似吴凤娇。说话不慌不忙,温文尔雅,让杨思举听了透皮透心地甜。他侧过头,静静地欣赏她。

    杨思举盯住女人的脸看,女人似乎有些难为情,便冲他嫣然一笑,这一笑美丽大方,雅致高格,勾魂摄魄。

    女人闫秀清并不回避他的眼光,继续说着不慌不忙的话。她说,她是下雨那天和老师一同来榆坨子游玩的,没来得及过江回去,就在这榆坨子西南角搭了一个窝棚,暂时住下了。

    杨思举说,萍水相逢,也是缘分啊!

    闫秀清说,是啊,正因为是缘分,所以我才来看你。我认为你见识短浅,心胸狭窄。我告诉你,人世间虚情假意薄情寡义忘恩负义的事儿海了。没必要太认真,何必如此烦恼,自我伤神?杨思举看着闫秀清说话,闫秀清的嘴角上斜挂着一丝揶揄,显得冷峭,但冷峭里含着温情,让人听了舒服。说着话,闫秀清把油纸伞立在墙角。提起水桶往脸盆儿里倒了半盆儿水。将脸盆儿边干硬的手巾放到盆中泡透。两只纤巧的手一上一下扯住手巾两端,再呱唧呱唧地搓洗。洗净了,两手一拧,麻利地拧成一个手巾把儿,然后再将手巾把儿展开,啪啪抻两抻,最后折叠成四叠,贴放到他的额头。杨思举立刻觉得凉爽清新。他的病好像一下子好了,浑身无比的清爽。相见恨晚啊!他一翻身坐了起来。他要和她好好地唠一唠,可是闫秀清似乎并不想和他长唠,却急着要领他去洗澡。说大江里是最干净最神圣的地方,仙境般的世界,洗一澡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杨思举如醉如痴,满心热望。他渴望解脱烦恼,渴望新生活的来临。他跟着闫秀清走出了地窨子,沿着那条灰白的路向江边走。路上,他又看到了那匹青白色的老马。老马很不友好地向闫秀清扬起头,扑扑打了两个响鼻儿。

    闫秀清步态轻盈,就像一阵风,嗖嗖地在前边走。灰白的身影,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朦胧。杨思举需小跑着才能跟得上。他们来到了江边,往日里哗哗击岸的嫩江水,今夜显得格外安静,温和地荡漾着。闫秀清站在高高的江岸上,回头向杨思举说了一句:看,美丽的大江向你张开了温柔的怀抱!说完勇敢地跃入江中。灰白的两腿如大白鱼的长尾,翻搅着浪花,向江心游去。

    好水性!杨思举不禁高声赞美。他很兴奋,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也随着跃入江中。到了江中,冷水一激,他感到有些胆怯,突然想起自己只会狗刨,不会游泳。然而,只胆怯了一刹那。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水后,他就心安神爽,飘飘欲仙了。一座高楼仿佛水晶宫,在前边当街矗立,各种珍宝隐约映现楼窗,放出奇光异彩。忠实的水族奴仆,美丽的水族姑娘,在窗前往来如影。江水就像空气,就像清风,在他周身抚慰。四周变幻着斑斓多彩的风景,犹如瑰丽宏大的天国画卷,徐徐展开。绿草红花缀满坡,小桥流水一支歌。骑驴的诗人,荷锄的老农,肩挑贸易的小贩;杏帘高挑的酒馆,笙箫吹奏的歌肆。无限风光都静静地展现。没有喧闹,没有芜杂,月白风清。闫秀清灰白的身影穿行其间,在前方飘忽不定。他盯住那虚幻的身影向前紧赶,唯恐落下。突然,那灰白的身影一下子扭曲拉长,柱天柱地。那腰身花枝般纤细,一掌可握。多漂亮的女人,魔鬼身材!看过“春晚”的杨思举,一下子就想到了这个绝好的比喻。同时他还想到了一首诗,并随口吟诵起来: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刚背诵了两句,就见闫秀清拉长的身躯突然缩小还原,接着快速返回身来,一伸手打开那把油纸伞。油纸伞像一张大荷叶,托住了他,将他顶出了水面。闫秀清用油纸伞斜推着他向回走,走到江边,一抖手将他抛上江岸。杨思举扑通一声掉回岸上,如梦方醒。只觉腹中胀饱,口鼻都往出流着东西;两眼酸涩,周身寒彻,胆战心惊地抖做一团。他看看周围,榆坨子上荒草迷离,坟堆累累。疙瘩杨,歪脖子榆,影影绰绰,黑幢幢如妖如鬼。他机灵打了一个冷战。抬头看看天,天上无数的星星在眨着眼。他十分恐惧,便跌跌撞撞地往地窨子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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