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五十八章

    58

    把小董子的事儿讲述完了，宁老五磕打掉烟袋灰，跟杨思举说，也难怪小董子。他两次受外乡人的害，能不恨外来人吗？你刚一上榆坨子，他就要收拾你。我们大家都劝他，他就没有动手。后来你帮货郎一家团聚了，他也挺感动，对你有了好感。昨夜他是一时冲动，捉弄你一下。其实他也没过分，给你留了情面的。若不然你现在早掉大江喂鱼了。不过，你以后还得多加小心，别得罪他，这小子太狠。杨思举点点头。宁老五又说，如果他再对你下手，你就去告诉邬瞎子。他最听邬瞎子的话。

    一提邬瞎子，杨思举一翻身坐了起来。他早就想知道邬瞎子这个人了，今天总算有了机会。他就十分好奇地问，邬瞎子到底是个啥来头的人呢？为什么死人都听他的，活人都拿他当恩人？他到底有啥神通？你给我讲讲。宁老五约摸一下时间，觉得天头还早。就说，好吧。然后装上一袋烟，又慢悠悠地说起来。

    宁老五说，邬瞎子可不是凡人，他比咱睁眼儿的强多了。他是名医之后，是《邬氏回春秘籍》医术第十二代传人。当年，邬家先生能把绝症治好，能把死人医活，具有夺天违地的神奇手段。几百年来，将无数个抬进棺材里的病人从死神手中夺回，令阎王爷的生死簿子长期得不到任意勾销。这让阎王爷对邬家十分反感，便下令有关部门控制邬家人口，使其人丁不旺，慢慢消亡。到邬瞎子父亲这辈儿，邬家已三代单传。虽然人不旺相，但是医术照传不误，而且不断发扬光大。阎王爷非常恼火，严令送生司给邬家分配了一个瞎孩子。就这样，邬瞎子诞生了。邬瞎子是天生的瞎子，眼珠子无水，骨头一样一转不转。

    没有眼睛无法看书，《邬氏回春秘籍》等医术无法传承。邬瞎子的父亲看着出生不久的瞎儿子，急火攻心，长了一场大病，差点儿死去。病好之后，他放弃了瞎儿子，另图补救。他开始添妻纳妾，企望再生。然而，已过五十的年龄，精血贫乏，力不从心。几年拼命的努力，付出有如东流水，不见收获。实在没办法了，他又转而关注瞎儿子。思虑着怎样将医术传他。终于他想出了办法。儿子最大的障碍就是不能看书，他就克服这个障碍，给儿子读。一遍一遍地读祖传的医书。邬瞎子虽然眼睛不好使，但是天资聪颖，记忆力极强。父亲读过的医书，他听上几遍便熟记在心。几年下来，邬瞎子把几部医书听得能倒背如流。

    背下了医书，只是掌握了理论而已，切脉诊病，行针下药还是难题。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望排第一。望，就是观察症状。看病看病，没有眼睛怎么看？父亲就重点教他闻问切，以期弥补望的不足。重点培养他靠手感诊病，尤其在诊脉上倾注了心血。父亲教他摸清关节认识穴位，以自己的身体和其他近人的身体为模型，细摸深按，寸寸走指。父亲教他诊脉，以病人的实体为教具，每来一个病人，不管男女老少，无论得的是什么病，都先让邬瞎子摸一遍脉，然后他再摸。两人都摸完了，便坐下来会诊，共同开方子配药。几年下来，邬瞎子练出了一手好脉条，什么病，咋得的，怎么治，一摸手腕便知。孕妇怀的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通过摸脉，他就能判断出来。父亲很高兴，又把针石疗法、气功疗法传他。他治病时，中药、针灸、气功并用，一律凭手摸完成。邬瞎子的名声越来越响，十里八村找他看病的人越来越多。他也真的回天有术，人事不省的抬进来，经他一诊治，能自己站起来走回去。

    医术方面，父亲罄其所有都传给了邬瞎子，还不放心，又给他娶了一个歪嘴子女人当媳妇。这个女人虽然嘴歪，但是读过书，会写字。本是大户人家的孩子，八岁时得了掉线儿风，没治过来，就成了歪嘴子。父亲想到，儿子没有视觉，看不到美丑，而且，丑妻近地家中宝，丑点儿没人惦心，免得日后给儿子找麻烦。有一个会写字的媳妇给儿子当助手，儿子就可以口授药方给病人下药了。做了这些，父亲仍不放心，思虑再三，又把祖传的《邬氏阴阳风水杂说》《邬氏占卜术》传给了他。父亲想，一个瞎儿子，不管能不能用上，多一门儿手艺多一条生路，艺多不压身吗。这样一来，邬瞎子既会看病，又能算卦，还会说风水，尤其是算卦，贼准，直追袁天罡，不让李淳风。邬瞎子成了远近闻名的小神仙。

    做完了这一切，父亲已心力交瘁，不久，就撒手人寰。

    父亲死后，邬瞎子独撑门面。歪嘴子媳妇辅助他，治好了无数的疑难杂症，救了许多人的命。他成了许多人家经常念叨的大恩人。

    一天，邬瞎子诊了一上午病，很累。打算到后小屋休息一下。这时，走进来两个中年妇女。虽然邬瞎子看不见她们的容颜，但是听她们说话的语气，邬瞎子听出是两个中年妇女。

    两个女人挺惶急，说话带着哭腔。说他们的男人田老大米老二，因为种地缺少畜力，东挪西借凑了些钱，结伴去内蒙古买牛。如今两个多月了，还没回来，音信全无。她们担心出什么事了，求邬先生给算一算。

    邬瞎子赶忙坐回板凳，说别急别急，先告诉我你们男人的生辰八字，什么时辰走的，奔的是哪个方向，穿的什么衣服。

    两个女人说不上男人的生辰八字，只记得他们俩是立春头一天的早晨，太阳刚升起时走的。走时奔西北方向，计划从榆坨子后山过嫩江，再向北走。

    邬瞎子又问了一下两人的年龄高矮胖瘦等情况，然后就掐着手指算起来。他快速翕动着嘴唇，算了半天。脸色由黄转白。他告诉两个女人，说你们的男人一个月前就回来了，现在在本城东北方向的一个大坑里，估计已经遇害。

    两个女人听了登时傻了，接着就放声大哭。田大嫂哭背了气。邬瞎子便赶紧给他掐人中，捶脊背，还让歪嘴子老婆给她灌了药。忙了半天，她总算缓醒了过来。邬瞎子见她们没事了，就劝他们去报案，并且给她们提供了另一条线索：田老大米老二从内蒙买回的牛，现在圈在本城北边的一个小屯里，已成他人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