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实业公司

    年轻的女商人段玉桐匆匆穿过城市街道，在一处并不大的普通宅院前停下，叩响了门环。这里的建筑以青灰色琉璃瓦和绿色琉璃瓦，平常素淡中自然与随季节变化的花木自然交映，要说有什么出奇之处，就是住宅中有一处墙壁特别洁净清亮，花木、别处悬挂的国画山水、中东花纹毡毯等随光影的瑰奇变化与自然韵味都反射在这面墙上。但细微之处似乎能够感受到，其中的人有一颗何等坚不可摧的心。

    开门的姑娘容止姝丽仪态自然高贵动人，赞誉者固多，而诋毁者也无损于她与生俱来的高贵，这种高贵气质与门第出身没有任何关系，但却让人怀疑她或许是一位异乡的并不高傲的公主或闺秀。织银线的蓝色衬衫，随动作自然流泻而神秘的黑色曳地长裙，更衬出她的高贵与动人。她就是苏兰香？这一地区的军事领导者竟是一位如此美丽的姑娘？段玉桐一时回不过神来。

    “快请进来呀！”苏兰香嫣然一笑，说道。段玉桐连忙跟上去。

    苏兰香这次请段玉桐来，是为了筹建实业公司，商定经营范围及股权。辛亥革命初成，大局未定，先从民用工业和交通水利起步，与民休养生息，也趁一战前后这一轻工业飞速发展的时机完成初次积累，而后再进军国防工业和重工业。力战列强的事情肯定要做，但要分轻重缓急，对战列强要等到一战以后一段时间，而且在开眼看世界这一问题上，丢掉自己的东西要不得，而盲目妄自尊大、盲目仇视、盲目自大如井底之蛙看不清自身不足甚至再加上缺乏骨气的双重心态更要不得，暂缓一段时间再对战列强，正好让国人痛定思痛、清醒一下，真正开眼看世界而不狭隘也不自卑的时候，就是对战列强的时候。另一件事，在和段玉桐商议兴办实业公司的同时，兴办教育，特别是兴办女学，在已有的新式学校里不仅要招收学龄男童还要招收女生班，毕竟，一个民族的兴盛与否，与作为母亲的人是否有责任心和完善的人格有极其重要的关系。不能想象，当一个国家的女人大多缺乏责任心的时候，这个国家的未来能有多强盛。在新式教育学校中招收女生班，不仅授以必要的科技知识，更关键的，是在年轻一代的女人中杜绝责任心缺失、目光短浅、不讲礼仪或矫揉造作、狭隘不理性等种种弊端，杜绝了这些弊端后，她们教育出的子女，应该会更大限度地成为栋梁之才和提高国民素质。而对年轻一代男人的教育，则更要杜绝狭隘短视、无知、盲目自以为是、软弱无骨气这样的种种弊端，让他们能够真正担负起未来的责任，真正有能力挑起大梁而不是仅仅说说而已。在平衡方面，准备在商界女人当家、政界男女平等、军界除自己外只有男人，毕竟以后的世界大战特别是二战中的中国战区难免苦战，国防兵源力量已经紧张，而提前培养出一批商界女干才，商界经济方面的人才就不会受到战争的影响，可以源源不断地提供支援，可以最大限度地调用国防兵源而不必担心原有的商界人才缺失和受影响。

    “说说看，对经营范围的预期，你有什么设想和看法？”苏兰香微笑着问。

    段玉桐早已成竹在胸：“我觉得，经营范围应该不局限于以往的农垦种植业，而应该转型以工业为主。传统以来重农业轻工商业，但是现在这个时代，内外皆是前所未有之变局，发展工业为有识之士所共识。具体的经营范围，一是引进发电设备，民众生活用电、引进电灯照明和城市化固为一方面，一般提高生产力也需用电，而另一方面，未来向重工业发展时，冶金工业及很多方面不能离开电力。故此引进发电设备，长远来看从城市化和轻重工业都是必需。二是轻工业，特别纺织工业、印染工业为先。经商者，不可不明天下大势和内外形势变局，对变局的判断须敏锐。从目前的信息推断，列强若再开战局，印染工业特别染料必然紧俏，在这一时期印染工业可能获得不少利润，而列强再开战局时经济方面无暇东顾，轻工业纺织工业正好可以抓紧这一时机发展。三是矿产勘探、水利工程、交通方面。四是电池、火柴、农用机械等。但各方面有轻重缓急，需次第实施。”

    苏兰香微微颔首：“我和你想得差不多。能够根据天下大势趋势判断未来的工业发展趋势，这个，很好！刚才提到的电力和交通，应为首选。毕竟大理是交通枢纽地带，交通的关键之处不但在于发展经济，也在于整顿社会风气解决遗留问题的安排所用。电力设备，于城市居民生活、于工业、于未来长远发展，重要性更不用多言。初步按照你所说的几方面次第实施，大致范围为电力工业、公路交通、轻工业纺织工业，以及次第开办矿产、水利、电池、火柴等行业，回去之后，立即与参与这次实业公司筹办的商界民众商议着手，首先引进发电设备以及规划交通并着手修建公路，规划方面不要想当然、不要乱规划，要切实做好规划勘测再着手修建。生产场地的选择，需要向民众购买土地使用权的话，应商定价钱给民众以补偿，不要发生强制占地购地的情况。”当然，这几项经营项目与国防工业也相互关联，电力设备在冶金工业和国防工业方面提供基础动力，而纺织工业中的缝纫机生产线及农用机械生产线可以转产出步枪，以后科技比较先进时，汽车、洗衣机生产线分别转产出坦克、导弹都是可行的，不过需要的电子技术及配套技术要求较高。至于电力、电池和材料方面，自己储备的知识就有不少，或许帮得上忙。

    苏兰香似乎深思熟虑后想起来：“还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参与着手办理。兴办教育，特别在新式学校里专门开设女生班，以提高年轻女士们的责任心和坚韧宽容与智慧，毕竟她们将来是要教育下一代的，她们是否有责任心和智慧及坚韧的性格，与下一代的兴衰息息相关。还有，医疗机构，与传统医学教育。民众应该有讲究清洁卫生和提高素质的意识，同时医疗机构的兴办也有助于提高人权与人民素质。还有，传统医学的教育，随着西方医学的引进，传统医学如何传承成了一个问题，传统医学需要道家打底子、与天道至理相印合、与天地万物运行流转之至理相通，故此传统医学能够解决的问题比西方医学更深更有效，然而传承方面，不能支离破碎一切用西方科学的角度解释，若弄得支离破碎、不能够体会其中流转之至理、甚至为功利的目的掺杂太多西方的东西而不求甚解，那对传承不利。故此也应该兴办真正合理的传统医学教育。教育和卫生方面，政府机关和民间都应该发挥作用，不只由政府机关垄断，也不能形成商业化产业化的情况，历来传统乡绅传统文化下维护秩序的人士在这方面有调节作用，不应该忽视，政府机关有引导作用而无垄断作用，民间乡绅有促进作用亦无商业化赢利作用，在传统文化的自然调节之下正常自然地发展为好。”

    段玉桐深深地表示赞同，这些话的确很有道理，沉重的分量击在每个可以听到这些话的人心上，不能不上心致力。

    “股权方面，由政府机关和民众共同集资，各方股权比例及数额没有硬性规定，根据具体集资情况担负责任与权利。这样没问题吧？”

    “没问题。”

    不几日，政府机关与商界民众的集资完成，恰有所属权比较纷乱的土地，在给予补偿的情况下作为生产场地。几日内以较高的效率引进发电设备并于东南沿海一带引进电灯及电机，为城市居民照明及工农业生产效率方面提供不少便利。而后公路交通的规划建设，作为贸易的重要通道，交通规划建设也在次第实施，其余实业方面，电力、矿产、机械、电池、火柴等，也在次第开办。

    实业公司的运行和城市化建设渐入正轨，开始思考鸦片种植如何逐步禁绝的问题。在现代一些极度偏远地区，因为种种原因，鸦片种植贸易仍有进行，问题非常麻烦。虽说在那个年代的云南鸦片贸易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经济来源，但眼光放长远一点，毕竟对长远来说鸦片种植贸易是不利之事，纵然当时有暴利可图且难以一时禁绝，也应该洞明是非，是不良之事就要逐步禁绝。

    禁种鸦片举措虽然只是一个政令，但背后涉及的利益链及观念等多方问题并不简单，如果搞不好容易形成令不出廓门甚至众人明目张胆为乱纲纪的情况。这里不仅涉及利益链条的问题，人的观念及一些现实问题形成的影响力也不容小视。有一些人身处偏远，头脑聪明有胆量但缺乏长远眼光，有些“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的问题，故此在物质条件落后而又头脑聪明却缺乏长远眼光的情况下，参与鸦片种植及贩卖这一利益链条的可能性很大，而且可惜可叹的是，这类人一般在这种生意中充当二传手的角色，并非处在金字塔顶层且能逍遥法外的人，往往有一定人脉和能力却被金字塔顶层的人利用。对于这种人及其“干大事惜身，见小利忘命”的问题和观念，通过加强宣传和教育，不过是润物细无声式的潜移默化、将长远的眼光和知识逐渐深入群众人心，通过教化而不是简单教训，来逐步改变这一部分人的观念。

    而利益链条方面，首先是种植业农业人口的民生问题。禁种鸦片而不解决好种植业农业人口的民生，绝非智者所为。而原本种植鸦片的种植业人口将逐渐向哪一方面的种植业转型，转型后的农产品销路，都应该认真调研考虑，而不能想当然拍板决定。若不考虑气候、地形、销路等问题，想当然拍板决定或存在从众心理哗众取宠盲目引进经济作物，或全部鼓励种植同一种作物以致价格下跌等情况，贻害百姓民生断不可为。经过与气候条件和水利地形交通条件相关的认真调研后，几种不同的经济作物、药材、粮食作物等等在当地种植及销路均可行，同时在农业灌溉水利、有效利用水资源和节水方面、农用机械生产效率等方面提供援助，不求一时禁绝，但逐渐推行禁绝，前两年为过渡期，第三年彻底禁绝。同时兴修公路这项工作有较大进展，农产品出售渠道更为方便。与此同时，开办专门的农产品加工销售公司，也为农产品加工销售提供了更多渠道。但这仅仅是一个方面，军界政界相关的利益链条和军界政界的人可能从中拆台才是棘手问题。

    对于军界政界相关的利益链条和可能出现的从中拆台问题，一方面同样采用逐渐过渡的折中手法、向三年后彻底禁绝而过渡，同时在农产品加工销售公司及交通运输公司等方面，为与这些军界政界相关的并非固定农业人口而专门成为鸦片生意二传手的人提供工作机会，另一方面就是加强执法，在逐渐过渡折中手法范围之内允许，但超出了这个范围之外则执法严明毫不容情。这一时期逐渐过渡的折中手法是，在有战事进行中及明确通告将有具体战事发生的准备期时期内，三年之内有这样的情况可以通过传统的鸦片贸易手段筹集当次战事所需款项，若在没有明确战事发生的时期时及平时没有战事的时期，或三年期限以后，不允许鸦片贸易的发生，违者法办。还有就是对于官匪勾结兵匪勾结的情况，注意彻查，起始不打草惊蛇，而选取时机一网打尽以儆效尤。

    当然，用惩戒的手段是一方面，但这只是治标不治本，更关键的，是整顿吏治，培养责任心和不推诿不找借口脚踏实地的工作态度，从吏治和直指人心的角度出发，才是根本。法治重要，在吏治方面的诛心也不可少。但凡官吏存有私心，若是人皆有之的俗人想法无所谓、毕竟是正常限度之内不必过于限制否则压抑之下更难以预料会作出什么，但若欺心、推诿、不做实事、用心不诚，则要以霹雳手段惩治及根除了。在整顿吏治、培养责任心和不推诿不找借口脚踏实地的工作态度方面，以及逐渐过渡疏通、加强法治的三重作为之下，确实毫不宽宥地惩治了一些军界政界要员，也着实改善了民生和教化，鸦片的禁种确实得到了改善，照此趋势发展下去几年之内可以根除。

    忙完这一段后，突然想起，好久没去李灿亭老先生那里品一杯茶读一卷书了，当然，更想念的是李培莲娴雅娇艳中带着坚毅胆识的美丽笑容。

    偶得浮生半日闲。找到李灿亭家，依旧是带着淡淡药香的店堂，与老先生寒暄几句，从时事政略到生活琐事聊了一会，便进去找李培莲了。

    李灿亭提到苏兰香整顿吏治之事。苏兰香微微低头，不易察觉地叹道：“当我的行为还是错的，怎能规劝别人呢？我不正直，还说你们必须正直，这像什么话呢？其实我没有资格省察别人，还是要不断省察自己。只是感到时不我待，或许人总是太心急了，我也不能例外而已。”

    李灿亭微微点了点头。继续聊了几句，苏兰香来到内庭找李培莲。

    内庭中，李培莲一身月白绫子旗袍，素雅清艳而有若近若远之思，眉眼间娴雅娇艳、端慧有胆识，虽然只有十多岁，已经是一位出落得极其美丽的闺秀了，旁的女人有的她都有，旁的女人没有的她也有。苏兰香早换了白色带淡藕合纹斜襟衬衫、墨绿色绞染带松叶纹曳地长裙，和李培莲站在一起，观看收藏的书画。

    收藏的书画是几幅古代美人图。“秋水丰神冰玉肤，等闲一笑国成芜”，她们的时代已经远逝，然而她们与历史沉浮联系在一起的命运和历史深处遗世独立的身影和隐隐叹息，仍常在心头萦绕。“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忆及故国红颜，与时代变迁、历史浮沉和她们的个人命运及隐微现出的回忆者命运一起，历史深处，遗世独立。而面前画中的昭君，则是政略家中的佼佼者，她的政略、她的底蕴和智慧，至今被多少不同地域的人世代望风怀想。另一幅画中的西施，何尝不如是。

    “我倒想起了红楼梦中的五美吟呢。”李培莲说。

    苏兰香没有说话，良久，深沉的情怀吟起一首诗：“昨夜朱楼梦，今宵水国吟。岛云蒸大海，岚气接丛林。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汉南春历历，焉能不关心？”

    “月本无今古，情缘自浅深。汉南春历历，焉能不关心……苏姊姊，这说的是你自己的写照吗？”李培莲问道。

    “汉南春历历、焉能不关心又能如何……”苏兰香微叹如低声自语：“岂如无为而治，认清自己的平凡，反而胜过多少‘焉能不关心’呢。只是私未净尽，这种心情难以避免罢了。”

    “苏姊姊，这画中的昭君公主，政略与能力胸怀何等远大，然而多少本没有发言权的人妄自揣测她的思想心情，甚至把一些固执刚硬之类的揣测强加于她、或把各种心绪强加于她，这本就是对昭君公主的极度不尊重。想当年昭君公主的政略、底蕴和智慧，又有几个人能够领会她的胸襟呢。西施的胸襟，更非一般人所能妄加揣测。”李培莲说。

    苏兰香爱怜地将李培莲揽入怀中，说道：“是啊，好为人师是人性普遍的弱点。而好为人师却不自觉、将自己的妄加揣测和所思所想妄加在别人身上以为别人是这样想的，那就更不可取了。对于人和事及错误，要有耐心。不过，莲儿，要记得，哪怕一生全是悲剧，也要做一个大写的人！”

    “哪怕一生全是悲剧，也要做一个大写的人……”李培莲久久品味着这句话。或许，想到这句话，就想到她的苏姊姊那铁打的坚毅眼神中的微笑和泪水、娉婷入画的身影和语调气息。

    “把传统文化的精髓、后人才总结出的道禅二家的能力但实际上古来就有的这一内涵体会得深，才能轻松出入于不同文化深处而最深的智慧相通。当然，立足于另一方面而轻松出入于传统文化深处精髓的智慧也是一样的。昭君公主的智慧，她的政略和博大，或许与这种人类共有的智慧体会得深并融会贯通有关，若要和昭君公主一样成为有智慧的政略家，一时不必追得那么远，只要把这种尽管后人总结为道禅二家的能力但实际上古就有的内涵体会得深，平凡处做起，命运中的转折在意想不到处。”苏兰香说。因为以后李培莲会嫁给龙云，嫁给龙云后的李培莲的智慧与胆识胸襟以及映照的所爱的男子的人格，和现在谈起的昭君公主是一种奇妙的映射，所以才预先说起这一体会。尽管，屈原之后再无天问，即使是三国时期的这种能力的体会运用也更倾向于洞明人心而并不明显触及宇宙的高度，只说这一方面确实片面了。此地非荒渺门径，一滴水融入大海之后原本融入大海的过程轨迹已空茫，如是而已。

    “苏姊姊熟悉哪些古文经典？”李培莲问。

    苏兰香笑笑说：“不瞒你说，在四书上我没用功读，当初启蒙的经典是周易、尚书、诗经、礼记这几部，再加上在黄帝内经和道德经上用功远大于在四书上用功，顺便搜集整理古曲和画几笔国画，而且平生最反感对传统文化的神秘方面弄得不明至理流转无碍而专用教条和生搬硬套及祈福之类，若放在古代，也是个天马行空为正统礼教所不赞成的。”

    “你该不会是很喜欢明朝的李贽……”李培莲笑道。

    “差不多吧。不过，我更欣赏的历史人物有四位，时代由近至远，郑和、贯云石、玄奘、郭嘉。”苏兰香一笑，说。

    “苏姊姊，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在你心目中，这个国家是什么样子的，又将何去何从？”李培莲美丽的小脸微微涨红，反复思索终于勇敢地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故乡……”苏兰香出神地描绘着：“这里，是我的祖国、我的故乡，远离之时的珍贵或许我能体会，因为明白流浪的滋味和离别的滋味、也明白似乎亲切又似乎不熟悉和从未属于自己的滋味，所以，我的祖国对我来说何等珍贵，哪怕在文化和思维上有些方面自己似乎从来没真正拥有过，仍是何等珍贵……古人说，生于斯、长于斯、歌哭于斯，信可知矣。上古圣哲轩辕黄帝所传之道至今犹在，尽管因为各种原因很少有人懂得且多被歪曲，但毕竟保存了下来一些上古圣哲道之精髓，这种拣选，这种注定的历经风雨磨难，这种行云流水绵长而四两拨千斤的特殊智慧，和注定的拣选与风雨磨难一起、也与很多不尽如人意的普遍性格一起，到底预示着什么？她不像只见到这种行云流水绵长而四两拨千斤的智慧而没有深入接触的看起来那么美好，但也不像刻意夸大不尽如人意的普遍性格而有意无视的看起来那样不妙。西方的思维走入死胡同兜圈子，而这种智慧却有一种渺远的天人合一而不会走入这样的死胡同，只不过有时歪曲到人性功利方面就缺乏了对宇宙人生的真正深远智慧，从这个角度上不及中和而已。对她的缺点，带着耐心如带着对自己的耐心，不要过分夸大也不要躲避掩盖，要有自己的判断不要被其他观点影响。对她的风雨磨难和智慧深远，带着敬意，带着比同枝相连还近的无心中的连系与眷恋。至于何去何从……其实我心中已有数，献出这一代人的时光来挽救国势于危难，让时间证明吧。”

    “那么，在你心中，国家、教与道，又是怎样的呢？”李培莲出神地听着苏兰香的讲述，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苏兰香沉默片刻，缓缓移步，说出深思熟虑后的想法：“‘道’是永恒的，而教有不同路途。人皆不可过分膨胀自己的宗教和群体包括国家，过分膨胀自己的宗教和群体的难以成为真正的人，亦无助于普遍的慈悯心。当然，真正的爱国心并不与这矛盾，不能没有爱国心。深夜到凌晨，功修之后一时未成寐时，见皎洁月影渐移、室内香料散发，胸中的笑意和怜悯语言难以尽述。而所爱的这个国家的时钟呢，无声无息流逝，而又有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然而，我既说‘道’是永恒的、而教有不同路途、人皆不可过分膨胀自己的宗教和群体，又秉持舍命不舍教这一点，也许让有些人觉得不可理解。但是，这并不矛盾。”

    这样谈着话，不觉天色渐晚，李培莲带着倦意将要入睡，向苏兰香嫣然一笑，说道：“能为我唱首歌吗？”

    苏兰香略一思索，清亮曼妙的声音按江南古曲的章法唱道：

    “春林花多媚，百鸟意多哀。春风复多情，吹我罗裳开。

    朝登凉台上，夕宿兰池里。乘月采芙蓉，夜夜得莲子。

    仰头看桐树，桐花特可怜。愿天无霜雪，梧子结千年。

    渊冰厚三尺，素雪覆千里。我心如松柏，君情复何似。”

    “好美的声音，仿佛真是魏晋时代的江南民歌……能再唱一首吗？”李培莲问。

    苏兰香这回唱的，是一首听来的民歌：

    “卖花姑娘日夜奔忙，

    手提花篮上市场。

    走过大街穿过小巷，

    卖花人儿心悲伤。

    一片赤诚、无限希望，

    培育鲜花多芬芳。

    卖去鲜花、换来良药，

    救治母亲早安康。

    金达莱花满山开放，

    新花长在河岸旁。

    多少泪水灌溉土壤，

    浇得百花扑鼻香。

    快来买花、快来买花，

    卖花姑娘声声唱。

    卖去鲜花、带来春光，

    明媚春光洒胸房……”

    “我的祖国、我的故乡……”苏兰香在心底默默反复念诵着。一片赤诚、无限希望，多少泪水灌溉土壤、浇得百花扑鼻香；卖去鲜花、换来良药，救治母亲早安康……是的，我的祖国，我的故乡，苦心浇灌芳华之花的内里，愿这份苦心，换来良药，救治危难之中的祖国故乡早日安康……

    一曲未终，李培莲已经睡着，苏兰香为她盖上被子，轻轻转身走了出去。暖炉旁披上斗篷，便准备往外走。

    “吃完饭再走吧？”想起苏兰香未用过晚饭，李灿亭与家人挽留道。

    苏兰香微笑着婉转谢绝。李灿亭笑道：“是素宴，怕什么？”

    苏兰香仍微笑着谢绝。走出门外，寒意料峭，身影留下的轨迹似乎已远。不知这里的冬天有没有雪。身影渐远，寒意仍料峭。

    目前剩下的两件事，就需要龙云从昭通调一名六大家族成员来协助完成。发电报给龙云，龙云回复虽简单，但效率很高，不几日，便派出安恩溥来到大理协助苏兰香的工作。这两件事，一件与藏地局势有关，另一件则关于用人和社会结构方面的改革。顺便就对未来政体的规划意见及国际关系交换意见信息。